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多少钱卖给我？》by嗜酒吃茶 文案 段子文 竹马竹马 我叫乔锡，我对象管我叫“贝贝”，我觉得这称呼搞不准和奥运福娃有关系，我对象挺不乐意的，他说不是。 后来他跟我解释，因为我不允许他管我叫乔乔、锡锡…… 我：“因为难听啊。” 我对象不干了，脑袋往我怀里扎，头发蹭我脖子，“你闭嘴。” 行吧，看在你是我对象的份上。 他说：“你是我的宝贝啊，所以就叫‘贝贝’。” “那为啥不叫宝宝？” 我对象笑的很贼，“‘宝宝’要在床上才可以叫。” 嗯。 我已经叫我对象滚了。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漾X乔锡 ┃ 配角：陈俊凡、洛艺、乔庆国 ┃ 其它：竹马 第一章 1. 我喜欢上安漾，是很必然的事情。 因为什么？ 他长得帅，脾气“好”，最重要的是，有钱。 2. 我和安漾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我妈死的早，乔庆国那个老混蛋除了知道赚钱喝酒之外，根本不管我。 我家就住安漾对面。 平房，下雨漏水，冬天生炉子整满脸土腥的破地方。 我家和安漾家就隔了一条马路，却是天壤之别——我家对面全都是大房子，别墅，特别华丽。虽然不是很明白平房为啥要对着别墅，但还是很感谢这没脑子的设计，让我认识了安漾。 那年我八岁，安漾和他父母刚刚搬来没一个月，我们这片的小傻子们都喜欢找他玩。 他长得好看又有家教，四五个小孩儿围着他转。 我就拿着个板凳坐在我家门口，边摘豆角边往对街瞅——这帮小傻子真有趣。 安漾比我大了两岁，都说三岁一代沟，我觉得那帮小孩儿和安漾的代沟就挺深。 安漾明明十分不耐烦应付那帮小傻子，却还是要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说实话，有点恶心。 3. 我第一次和安漾说话，是他找我搭的话。 他从马路对面走过来问我：“你干嘛呢？” 我看了眼他身后的大房子，随后又低下头，“剥棒子。” “玉米。”他纠正道。 穷讲究。 我当然知道他是在找话题，也懒得揭穿他，于是“嗯”了声。 “你叫什么啊？” “乔锡。” “哪个锡？” 我那时候真的讨厌安漾。 我看见那些曾经嘲笑我没妈的小傻子们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看见他从那间大房子里走出来，走过马路，走到我身边，听见他问我的名字。 他的每个举动都是无意的，但每个举动都刺痛我。 我那时才八岁，安漾什么也没做，只问了我几句话，就险些让我哭出来。 我语气不太好：“不知道！” 安漾也觉得莫名其妙，他看我低着头站起来，一句话不说的回了屋，不清楚哪里惹了我。 安漾很无辜。 ——我没敢承认的是，安漾穿着白色卫衣搬来我家对面的第一天，我就想和他交朋友了。 4. 我不识字。 在认识安漾以前，从没有人问过我，我的名字怎么写，是哪个字。 乔庆国觉得男孩不读书也能创一番事业。其实说直白点，就是因为穷。 所幸我也不喜欢去小傻子遍地的学校，不上学也落得个自在。我妈死后，乔庆国只管赚他的小钱，平日里塞我一些生活费，让我在家摘个豆角削个土豆的自己整饭吃。 再说回安漾。 自那天以后又过了两个星期，他没有找过我。大概是被我吓着了，可他总爱往我这边看，我在我家门口的摇椅上四敞八叉的躺着，一瞥眼就和他对个正着。一开始他还要很慌乱的错开眼，后来就不了，我一瞥眼瞧见他在看我，他非但不躲，还要与我对视好久，反倒是我被盯的不自在，先挪开了眼。 最后一次对视，我跟他较上了劲，我俩就那么互盯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先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隔着马路叫我：“乔锡。” 神经病！ 5. 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傻的可以，可当时不觉得，还和他隔着马路对喊。 我说：“你叫什么啊？！” 他回：“安漾！” 真的，特傻。 “安是平安的安，漾是荡漾的漾！” 谁介绍自己的名字会用荡漾这个词啊。安漾就会。 我当时就想啊，平安的安我知道，可荡漾的漾是哪个漾呢？ 那天晚上我坐在床上等了乔庆国好久，实在困的不行，睡着了。 快零点的时候，乔庆国推门进来瞅见我“呦呵”了一声，把我吓醒了。 “你杵这儿干嘛呢？” 我没回他，直接问：“荡漾的漾是哪个字？” 乔庆国懵了，“啊？” “爸，我想上学。” 乔庆国愣了，过了几秒坐回床上，伸手捏了我脸颊一下：“怎么想上学了，之前不是说不去吗？” 我别扭了。的确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我年龄刚好够上学，乔庆国开玩笑似的问我要不要和那帮小傻子一起去学校——他当然说的不是“小傻子”，不过我乐意这么代称。我说我不愿意，语气有点冲，乔庆国就拍着我的脑袋说：“成，不去。去学校能干啥？男子汉靠的是一身力气，不上学照样能成才。” 我当时年纪小以为是真的，又或者是他本身就不想我上学。我从没想过他是在顾虑我，怕学校里有人嘲笑我没妈。他大概是想等我再大一点再送我去学校，反正我看起来显小，晚上几年也不碍事。可我当时既不知道也不懂，我那时候暗地里管他叫老混蛋，因为他只知赚钱从不管我，我羡慕同龄人总有家长陪着，而我只能踩着板凳炒半生不熟的菜自己和自己吃饭。我那时候真的觉得有没有这个爹都一样，却忘了他有他作为父亲的责任——养活我和这个家。 6. 我上学了。 乔庆国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应下来，还托人把我放到市里一个很不错的学校。 可我依旧不会写荡漾的漾。一年级学的字都很简单，我不会查字典，也懒得和身边的人打交道——也许是独惯了。 我住宿了，因为家离学校太远。周六一大早被我爸接回家，我爸前脚刚走，安漾后脚就气冲冲的从马路对面走过来，那架势像是要打我，把我吓够呛。我好像没惹他啊，结果他过来了，瞅见我就抿着嘴问：“你这几天去哪了？” 啊？怎么还委屈上了，我有点懵。 “你去哪了？！”他又提高了一个音节。 我被吓得有些磕巴：“上、上学……住宿……” 他一下子没了气，跟我说：“那你怎么不和我说？” ……我和你很熟吗？ 没记错的话，咱俩就只说过那五六句话吧？ 安漾可不管，继续自顾自地说：“你在哪儿上学？” 我老老实实报了个校名，他瞪大眼睛，而后又笑眯眯地说：“那咱俩不是同校吗？”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和安漾在同一个学校。他在三楼四年级六班，我在二楼一年级一班。 7. 后来安漾也住宿了。他每天都来我们班门口等我，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回宿舍。去食堂他也领着我，食堂人多怕我被挤着，他就把我整个抱怀里——其实他当时也没多高，但他就是非要护着我，大夏天我被他捂怀里我难受啊，叫他别动我他还生气。 这件事放到现在想一想，我觉得吧，安漾，就是个变态。 我舍友都以为他是我哥，特别羡慕我，都说，乔锡你哥对你真好，我哥就知道抢我吃的，揍我。 ……这是亲哥吗？ 安漾家有钱，周五晚上就有司机来把他接回家。 乔庆国工作到好晚，根本没时间，他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家，所以一般都是周六起个大早把我接回去。 我和安漾同进同出的第一个星期，总得来说还不错。坏就坏在星期五，他家司机来接他，他非要拉我一起回去，我说不用了，我等我爸。他不干了，说也要跟我一起住一宿。 他拽着我不松手，我被拽疼了，皱了下眉跟他说：“安漾，你松手。”天地良心，我真的没生气，就只是单纯被拽疼了想让他松开。 他差点哭了，把我拽的更紧，跟我说：“我不放。” 我：…… 8. 安漾十来岁的时候真的是个哭包，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十几年后他会是个身高近一米九，身上有腹肌有人鱼线的汉子。 他每次哭，好像都是我欺负的。 其实也不是真的哭，他红着眼眶拽着我不放，总让我有种欺负了他的错觉。而我也不是真的欺负他，可他就总爱和我装可怜——后来我才知道，他那些都是装的。他从小时候开始就蔫坏。 安漾拽着我，我也没办法只好说：“我明天回去，去你家找你玩。” “不。” 见他怎么都劝不动，司机就反过来劝我，问我爸电话号是多少，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 要不是知道他是安漾家司机，我还真就以为这是个拐卖的。 我给我爸拨了电话，我爸说我要是跟人家走了，回家就削我一层皮。 他可不认识什么安漾，他只知道自家儿子只有自己接送才安全。但他威胁的语气让我听着难受，我最讨厌他这么和我说话，我于是一句话没回就挂了电话。 我抿着嘴生闷气，安漾大概看出来我不高兴了，松开拽紧我的手改为搂着我，小大人一样的用手轻拍我的头，嘴里说着：“不气啊不气。” 第二章 9. 司机实在没办法，给安漾父母打了电话。他父母同意安漾再在学校住一晚，还说有空让安漾把我带回家玩。 安漾搂着我不撒手，还用脸蹭我头发，“我要和乔锡住一个宿舍。” 他好像很喜欢我，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俩在一起后我问了他，小时候为什么那么稀罕我，他说我当年白白小小的一只，和那帮流着口水围着他转的熊孩子一点都不一样——说白了，就是觉得我好看。 我说，没想到你小时候开始就是个颜控。 他一本正经地回：“不是的啊贝贝，你当年顶多算可爱……”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踢了一脚，见我不理他了，又死皮赖脸的粘过来。 我有点分不清他到底是我对象还是我儿子，不过还是亲了他一下，给了他一个爱的抱抱。 10. 安漾非要和我一个宿舍我也没办法，他都和人家宿管阿姨说好了，宿管瞧他长得好看，还给了他根棒棒糖。 安漾把糖纸剥开，将棒棒糖塞进我嘴里，问我：“甜吗？” 甜的。 糖就是普通的糖，甜的是安漾。 我那时候真就那么觉得。 我五六岁时渴望乔庆国每天回家可以抱抱我，拍拍我的头，就算不问我这一天过的怎样，就算不关心我吃没吃饱，我也想他能安慰安慰我，用行动告诉我“有爸爸在呢”。 可乔庆国没有。 我不能明白他起早贪黑赚钱的辛苦，他也不能明白我希望被爱渴望被爱的心情。 于是就这么互相拖欠着。 幸运的是，我八岁这年遇见了安漾。 不幸的是，我八岁这年就遇见了安漾。 11. 安漾说：“我要和你睡一起。” 我：“嗯。” 其实不必他说也是这样的。其他铺上都有人住，虽然现在不在，但周一也要回来。 入秋之后天气忽冷忽热，安漾像个巨大的暖炉，晚上睡觉时他把我抱在怀里，已经不是温暖可以形容的了……热啊，真的热。 第二天早上起床，我俩都上火了。安漾没受丝毫影响，兴冲冲让我坐在床上，说他要给我梳头。 他大概真的把我当成他的洋娃娃了——一个男生玩娃娃还挺变态的。可我并不排斥，我太渴望有个人在身边了。 我可能从那时候起就喜欢上安漾了。 我不太想承认。因为娃娃是可以丢的，而身边的人，不能。 12. 安漾对我很好。 周六日放假，我家那边的小傻子们又围着他转，他统统不理，就跟我玩。 小傻子们跟着他，他跟着我。 那场景还挺逗。跟老母鸡带一群鸡崽子似的——安漾是我亲生的，后面那些都是捡的，还不是我捡的，是他们死活要跟着。 之后过了两年，安漾升入我们学校的初中部，每天从操场那边穿梭到操场这边。我俩一起去食堂吃完饭，临走前他的最后一句话一定是：“明天也要等我，知道吗？” “嗯。” 非要我出声他才肯走。 我每天中午放学都在教学楼口等安漾，小学比初中早放十五分钟，偶尔安漾他们老师还拖堂。我从没等的不耐烦过，我站在教学楼口，一心想的只有安漾。 13. 我学习成绩很好，这也是老师容忍我和初中部学生混一起的主要原因。 可我的班主任还是时常提醒我，她说的隐晦，说初中很乱，打架事件不少，叫我小心点。 我知道她其实就是在说安漾。我从未见过安漾打架，自然是不信的，甚至还有点讨厌起这个班主任。 我第一次见安漾打架，是去初中教学楼复印卷子的途中。我当时已经上六年级了，见到安漾出手那么狠还是被吓着了。 安漾当时的眼神很凶，我手一抖，卷子洒了一地，他抬头时眼神没变，依旧很凶——很凶地看着我。 “乔锡？”他看见是我，脸上的凶狠劲全都没了，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看起来怪傻的。 我下意识退后，转身就跑。 回到班里老师问我卷子呢，我支支吾吾半天，她看出来我有些不对劲，安慰我说没关系，让我先回座位坐一会儿。 我害怕安漾。 不是因为他打架，而是因为他抬起头时看我的那一眼。 安漾打架又怎样，就算他打架，他在我眼里也依旧是那个处处护我，爱和我装可怜扮乖的小哥哥。 我害怕的是安漾抬头时的那个眼神，我害怕他那么看着我。 不管安漾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都不在乎，我都喜爱，我怕的是他推开我，怕的是疏离与冷漠。 后来我们和好了，但那一眼，我依旧记了很多年。 14. 这是我唯一一次中午放学没等安漾。 我速战速决吃完饭，起身想回宿舍，安漾正好进食堂。 我跟做贼一样偷偷溜到食堂门口，结果还是被安漾看见了。 “乔锡！” 他叫我，我当做没听见快步走出食堂。 最后我被安漾堵在了一个角落，他问我跑什么，语气很冲。 安漾见我不回答，撑着墙的手软下来，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问我：“乔锡，你是不是吓到了？我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我说没有。 他不信，又跟我说：“你别躲我行吗，乔锡你不能躲我。” 我心疼了。 我听的出来，安漾不是在装可怜，他是真的怕了我，他怕我跑，怕找不到我。他把我当亲弟弟一样疼，把温柔都留给了我。 我回抱住他，拍他的背：“你别哭。” “我没哭。”安漾把头一偏，扎进我脖颈。 “那你也不要撒娇。” “我没吃饭呢，饿。” “那就去吃。” “你陪我去。” “好。” 安漾是多好的一个人啊，把我当弟弟一样疼，一样珍惜。 可我却喜欢他。 多肮脏的思想。 15. 我上初中以后，安漾打架有所收敛。其实安漾完全不用顾虑我，因为我也“打架”。我用的都是阴招，坏事都是暗地里做，被我耍的人完全不知道是我干的。我有手段，但不磊落。 有次被安漾发现了，把我吓够呛。怕他厌恶我这样的人，脸一下子就红了，吓得。结果安漾以为我耍小心眼被他发现害羞了，掐着我的脸说：“我家乔锡好聪明，可是怎么羞羞了啊？” 安漾有时候挺没脑子的。 他这点我最喜欢了。 开玩笑的。 他哪点我都喜欢。 “可是乔锡啊，”安漾话锋一转，“被欺负了要找我，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的。 你对我最好了。 “安漾，你好像老妈子。”我说。 安漾拍了下我额头，“给你惯的。” 是啊，被你惯的。 15. 安漾上高中之后交的第一个女朋友，叫做穆楠楠。 女孩的名字挺俗的，人却是真的好看。 安漾对她挺好的。 我害怕的事情终于来了。最无力的是，我还要强颜欢笑着跟安漾说恭喜。 如果我俩不是八九岁就认识了，我完全可以甩袖子走人不看那些让我难受的画面，不闻那些亲密的语言，又或者我可以直接跟安漾说我喜欢他，让他给我一个完全否定的答案，我心如死灰，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可我不能。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没有理由突然不理他，也不可能跟他告白。 这几年的记忆在我心里生根发芽，硬拔出来太疼了，我也不舍得。 如果我只是单纯的暗恋安漾，我一定不会这么疼。可偏偏我俩相处了五六年之久，那些回忆，那些爱，那些安漾给的温柔，我统统不舍，全部留恋。 16. 安漾和穆楠楠分手时，我还劝和过。 安漾对那帮劝和的人十分不屑，男女都不例外，他全部回了个“滚”字。 到我这里，安漾问我：“你认真的啊？” 不是。 我“嗯”了一声。 “乔锡，你笑一个吧。”他突然说，“我好像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你笑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安漾说：“我不喜欢穆楠楠。她是个好女孩，我不想耽误她。乔锡，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 你就是这么一个温柔又冷血的人。 17. 后来我在图书馆碰到穆楠楠。 她说：“你就是乔锡吧？安漾经常跟我说起你。” 我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我……”她轻笑了一下，像是自嘲，“你别误会，我没想让你跟安漾说什么，我已经死心了。但还是有点好奇，我……在安漾口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抬起头，眼眸发亮。 她骗了人。她根本没死心，她还是喜欢安漾，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可能了。 我张了张嘴：“很漂亮，很可爱、的女孩……他说。” 她愣了下，随后笑起来，“这样啊。” 我也骗了人。 安漾在我面前根本没有提到过穆楠楠，偶尔提起也只是“我一会儿要去找人”、“她在篮球场等我”之类的话。 安漾是个残忍的人。 如他所言，穆楠楠是个好姑娘，我于是对她撒了谎。希望她能开心一点，然后忘记安漾这个混蛋。 第三章 18. 那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安漾没有再交女朋友。 安漾的朋友里有一个叫陈俊凡的，说：“安漾这是在缅怀他逝去的初恋呢。” 我没有搭话，私心觉得这样就好——总比安漾再交女朋友来的好。 19. 我上初二时，安漾上高二。 那天中午我同往常一样在教学楼口等安漾。可惜安漾还没等来，倒是先等来了一个高一的学姐。 “学弟，你能帮我带个话给安漾吗？”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的，也不清楚她为什么找我来递话。 我本想一口回绝，可我刚抬起头，就看见了向这边走来的安漾。 我说：“你自己和他说吧。” 安漾站定，表情不太好看：“乔锡，你过来。” 那女生听见安漾说话，猛地转头，“安漾……” 安漾十分不给面子的略过她，把我拉走。 20. “乔锡你还太小，不能早恋知道吗？”一路上，安漾跟我说了一大堆的话，我仿佛看到了我们班主任的身影。 “安漾。”最后我实在忍不住，打断他，“她喜欢的是你。” 安漾瞪大眼睛，“什么？” “她想让我给你传话。” “传什么？” “她没来得及说，你就来了。” 安漾的脸色还是不好看，他问：“她想跟我说话，找你干嘛？” “我怎么知道。”我觉得安漾有些无理取闹，但还是心平气和的和他说。 “乔锡，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安漾抓着我的手紧了又紧，“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生了？” 他着实有点莫名其妙，我回他：“没有。” “有了也不能搞对象知道吗？”安漾又说：“你还太小了，最起码……起码高中……”他最后越说声越小。 21. 我说：“我知道了。”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以为是过去了。 后来我听陈俊凡说，有个女生在追求安漾。 “长得挺好看的，不过化妆，不知道卸了妆啥样。” 喜欢安漾的人不在少数，陈俊凡这么说，我也就只当是那些追求者中的其中一个，没在意。 “学弟，又见面了啊。”所以再一次见到那个让我帮忙带话的女生时，我的表情十分滑稽。 那女生可能是被我惊愕的表情戳到了笑点，开始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 “你吓到乔锡了。”安漾站在她身后说道。 “学弟你好啊，第二次见面，我叫洛艺。”她终于停下笑，涂着鲜红色口红的唇一张一合，我根本听不下去她说的话，我只觉得眼睛像被针扎了一般疼。 我想不明白安漾为什么会和洛艺这样的女生交往。 不过也无所谓。安漾喜欢谁，和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我都没权利干涉。所以我的“不明白”也一样的不重要。 22. 安漾和穆楠楠交往时，我几乎很少见到穆楠楠。洛艺不同，她和安漾刚开始交往，安漾就把她介绍给我。 吃饭时，我问安漾：“你喜欢洛艺吗？” “喜欢啊……”安漾把我爱吃的土豆夹到我碗里，“不喜欢干嘛交往？” 说的也是，我为什么要问这种废话呢？ 喉咙处发酸泛苦，我吃不下去饭了。 “怎么了？”安漾问我。 “吃饱了。”我把筷子放下，双手插进兜里。 “这么少？”安漾把他的馒头掰开一半递给我，“再吃点，不然下午饿。” 我接过馒头，咬一口，咀嚼。馒头是甜的，可惜却哽在喉咙处怎么也咽不下去。 23. 凡是安漾在的地方，洛艺都会跟着。 她似乎经常逃课。安漾体育课打篮球时，她就同我一起坐在观众席上看。 她说：“真好啊，你俩的体育课正赶上同一节。” “嗯。”我回答，然后随意问了一句，“你不也是吗？” “我？不是。我们上……大概是数学吧？不清楚，我忘了。” 哦，那就是逃课了。 我没有再说话。 之后又过了几次——有时是我和安漾说话说到半道，她突然从我俩身后冒出来，扑到安漾的背上跟我打招呼，有时是她和安漾一起蹲在校门口，等我放学一起出去玩。 最后一次，是中午我和安漾吃饭时，她拿着从家里带来的便当，坐到安漾旁边问：“能赏脸一起吗？”她十分俏皮地对安漾眨眼睛，小女生姿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洛艺的性格很讨喜，我好像明白安漾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了。 那顿饭我吃的异常艰辛，安漾说我最近吃的太少了，让我最少把餐盘里的菜都吃完。我超额完成了任务——把米饭也吃的干净。 我撑的想吐，抬起头跟他们说：“我吃好了，先回班了。” 24. 虽然这么说很矫情，但我确实觉得自己应该和安漾保持距离了。 毕竟他有了女朋友，而我和他只是兄弟。 那之后我找了个借口，跟安漾说：“我爸帮我做了饭，中午我在班里吃，要期中考试了，我想再复习一下，你也好好看看书。” 安漾一开始不同意，但最后还是妥协说：“那好吧。等你考完试咱俩再一块……你好好吃饭，多吃点。” 我点头说：“你期中好好考。” 安漾：“你按时吃饭我就临时抱下佛脚。” “年级第一？”我故意逗他。 安漾露出为难的表情：“第一有点难啊……前三十吧？” “你还真敢说。” “你不信我？我要是考了前三十怎么着吧？” 我想了想，说：“给你买本小学生作文大全吧。” 安漾垮下脸，“不行。” “那你想要什么？” 安漾说：“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 我说：“好。” 25. 我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乔庆国了。 每天中午我都去商店买面包吃，本着做戏要做全套的原则，我回班之后真的开始复习起来。班主任撞见了几次，她说我这样身子会扛不住的，便偷偷把这事跟乔庆国说了。 所以我再一次回家，意外的见到了乔庆国。 乔庆国说：“你明天中午想吃啥？”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小屁孩，知道乔庆国为了支撑这个家有多不容易，我于是摇头说：“不用。” 乔庆国没有说话，许久，他问：“你明天中午想吃什么？” 我知道他是不知道该和我说些什么了。 “真的不用……” “鱼香茄子，还是土豆炖豆角？”他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来，边说边站起来撸袖子朝厨房走去。 “爸。”我拽住他的胳膊，“真的不用……我明天就回食堂吃。” 乔庆国问我：“真的不想吃？”见我不回答，他又转头坐回刚才的位置，“学校食堂伙食不好吗？” “挺好的。” 乔庆国看向我：“不好……要和我说。” 我轻声回应：“我知道。” 26. 乔庆国觉得有愧于我。他不知道我学校的情况，没有为我开过一次家长会，甚至开学报道的第一天，是安漾陪着我忙前忙后的交学费、登记、报道的。 我心里不是不怨的。 即便知道他是为了生计，我也难免有时会觉得委屈。 我经常看到乔庆国弯腰捶背，睡觉时听到他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时我又会希望，自己能再懂事一点。明白乔庆国的艰辛，明白他为这个家做出的努力。 安漾说：“乔锡，你不要总是皱眉，你才十四岁，等到大了额头上都是皱纹，丑哭哦。” “安漾。”我凉凉看了他一眼，叫他的名字。 安漾立马道：“我丑！我丑！” 我经常忘了自己才十四岁。安漾总能提醒我，并且给予我为数不多的欢乐。 我喜欢上安漾，是很必然的一件事。 可是这么好的安漾，并不属于我。 26. 期中考的前几天，我掐准时间，尽可能避免和安漾相遇。每次都等到食堂只剩下残羹剩饭时，才过去吃饭——我着实不愿看到他和洛艺有说有笑共享午餐的唯美画面。 期中考试要考三天，我是在考试的第二天中午碰到的洛艺。 食堂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了，我坐在角落里慢吞吞地吃饭。 洛艺有些不确定地向我这边喊了一句：“乔锡？” 我下意识抬起头。 洛艺惊喜道：“真的是你？”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她坐到我对面问，“你爸爸没给你做饭？” 我猜她一定是在安漾那里听说了什么，我于是含糊道：“他比较忙，今天忘了做。” 洛艺“哦”了一声。 我专心吃饭。 食堂里只有碗筷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气氛渐渐变得很尴尬。 我喝了一口汤，问道：“安漾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吃饭？” 洛艺听到安漾的名字，眼睛都亮起来。我猜她一定很喜欢安漾。 好巧，我也是。 她说：“别提了。最近也不知道他抽什么疯，开始学习起来了！” 我拿着汤匙的手一顿。 “都不怎么理我了。”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天天中午泡在图书馆补笔记！不过……他认真学习的样子也好帅啊。”她说着傻傻笑起来，很可爱。 第四章 27. 托每天中午勤奋复习的福，我期中考试考的很不错。 最后一科考完，我从考场出来，看见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在篮球场打球，又想到安漾，本来挺好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沉重起来。 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那就再躲躲吧。 我迈开步子，向宿舍楼走去。 28. 第二天中午我坐在教室里不知如何是好，踌躇了半天，还是决定先下楼了再说。 下楼的时候我还想着应该怎么面对安漾，见到了应该跟他说些什么话，结果到了楼下，我所有的思虑都变得可笑至极。 安漾根本没有等我。 我一个人站在教学楼前，活像个傻子。 其实也没什么，这本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 有了女朋友还和发小一起吃午饭的人才是要活该单身一辈子的人。 我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大概过了两分钟才移动步子，独自一人向食堂走去。 快吃完饭时，洛艺找到了我。 她说：“安漾被老师留下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声，怕你等他。” “我没有。” “什么？”洛艺一愣。 我没有等他。我为什么要等他呢？明明……是他先忘了我。 我摇头，跟洛艺说：“能麻烦你带个话吗？”我想起第一次见到洛艺，她突然出现在我眼前，跟我说“学弟，你能帮我带个话给安漾吗？” 洛艺点头：“可以啊。” “麻烦你帮我跟安漾说一声，以后午饭就不一起吃了。” 29. 洛艺问我为什么。 我开玩笑似的说：“这灯泡太亮了，得多少瓦啊，我怕我爆灯。” 洛艺拍了我一下，说我怎么和陈俊凡学坏了。 我笑了，跟她摆手说先走了。 走回教室的路上我还是忍不住想，安漾听到洛艺的传话会怎样呢，是生气还是不在意？ 我猜是一半一半。毕竟他那么重义气，我毫无道理的推掉了“午约”，他应当会找我讨个明白。 我心里其实明白得很，是我喜欢安漾。 ——“我”。 这是个大前提。 喜欢安漾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与安漾无关。 我的难过、伤心和不安，统统和他没有关系。 安漾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可是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安漾和其他女人亲昵、拥抱、接吻…… 我只是喜欢他，又不是自虐，做不到自然就要逃，要躲。 我走到教室门口，看到教室最角落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不禁又想，或许暗恋和自虐真的差不了多少——明知没有用，明知会疼，却还是要把那些痕迹、那个人狠狠烙印在心间。即使碰到会痛，也心甘情愿。 30. “陈俊凡。”我叫那个人的名字。 陈俊凡趴在桌子上的头抬起来，看见我，跟我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嗨。” “你在这儿干嘛？”我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不坐那儿吗？”他站起身走到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看看小乔锡。” “你哪来的错觉？”我自动无视他后面说的话。 他手指点了点脑袋：“猜的。” “哦。” “真冷漠啊。”陈俊凡说，“只有看到安漾才会笑。” 我冲他呲牙笑了一下，证明自己并不冷漠，也不是只有看到安漾才会笑。 陈俊凡轻轻笑了两声，突然道：“安漾这阵子真是把命都赔进去了。” 我不语，等他说下文。 “你到底和他打了什么赌啊？”陈俊凡问，然后又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他居然还去办公室问数学题……以前倒也经常去，不过是因为惹事……” 我想到那个还没确定奖励的赌约，想到安漾，心里忍不住泛出苦涩。 “他本来就不笨。”我说，“认真学，肯定能学好。” “所以你们到底赌了什么？” 我盯着陈俊凡看了两秒，缓缓道：“不告诉你。” 31. 陈俊凡会来我们这一楼层，当然不是因为他有多想知道我和安漾地赌约是什么。 原因无他——他女朋友在我们教室对面。 我们对面是初三的学生，正是升学关键期，陈俊凡也不敢打扰他的小女朋友。 陈俊凡：“有一星期没见了，我就想着偷摸在门口看她一眼。” 我瞥了他一眼，“看到我们班里来了？” “嘿——”陈俊凡厚脸皮道，“我这不正好看到你班没人嘛。” “你很喜欢你女朋友吗？”我问。 陈俊凡一愣，随后笑道：“不喜欢搞什么对象？” 我点头：“也对。” 陈俊凡却摇头：“不对。” 他说：“乔锡你还嫩着呢，我们大人的世界啊，你好多都没懂。” 我不想搭理他，没回话。 陈俊凡却来劲了。 他说：“这才哪到哪？喜欢？喜欢有什么用啊，路上逮着一个，觉得挺顺眼的就可以喜欢上，相处久了，觉得人性格不错，长得也不差，就能称上‘喜欢’，这太肤浅了。仅仅是‘喜欢’没有用的，你以后搞对象就明白了。我就劝你一句，即使现在有个再喜欢的人，也别想着一辈子啊，没用，都是扯淡。我和你说……” 陈俊凡说了那么多废话，我只记住了一句。 ——喜欢？喜欢有什么用啊？喜欢太肤浅了。 32. 期中考过后，学校难得人性了一次，放了月假。 我给乔庆国发了条短信，背着一书包作业坐上回家的公车。 临进家门时，却被安漾堵了个正着。 “乔锡，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让洛艺跟我说什么了？” “中午不和你吃饭了。怎么了？” 安漾瞪大眼睛：“你还敢说？” “我怎么不敢了？你让道，我要进去。” 安漾把挡住我去路的手收回去，随我一起进了屋。 “不行啊。这事我不同意。”他说。 “这是转告。”我把书包扔在床上，去开窗户，“不是询问，不需要你同意。” 屋里窗帘没拉开，一股霉味，亏得安漾不嫌弃。 安漾十分自然地坐到我床上，“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已经入夏了，屋里却依旧阴冷，我把门也一并打开，用板凳倚住，以免它自动关上。 安漾见我不搭理他，又说：“洛艺不和咱俩一块吃午饭。” 我转头看他。 “偶尔？”他露出一副难办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去，你要是觉得别扭，我……” “她是你女朋友。”我打断他，说，“女朋友就是应该宠的。” “乔锡，你这种意识很危险啊。” 33. 安漾说：“你可不能早恋。答应我的啊，高中之后。” 乔庆国都没有一遍遍的提醒我不能早恋，安漾却像个老妈子一样的不断在我耳边唠叨。 “乔锡。”安漾突然叫我的名字，“我数学考了126。” 安漾他们是150分制的卷子，他能考到这么多真的可以算得上优秀。 “老蒋昨天把我留在班里改错题，还拿五块钱一个的破面包贿赂我，说我要是每次考试都能考成这样，他也不用愁了。”安漾说这些话时，眼里透露出一丝小得意，意外的孩子气。 “蒋翰林？”我记得他是安漾的班主任，戴眼镜，看起来很年轻也很严肃。 安漾胡乱点点头，又说：“你记着咱俩打的那个赌吧？” “也不要求你什么了，”他从床上坐起来，走到我身边，头微微低下，“就每天中午陪我吃午饭吧。” 洛艺说安漾每天中午都泡在图书馆补笔记，陈俊凡说安漾居然去办公室问数学题。 安漾是很聪明，但数学能考那么高的分数，肯定不止靠聪明。 而现在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他数学考的不错，赌注呢，就是让我每天陪他吃中午饭。 我怎么能不答应？ “前三十名？”我与他对视。 他笑起来，笑的阳光好看：“你信我啊。” 我点点头，说：“信。” 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决定的事，安漾两三句话就能全给我打乱。 他总是有办法让我逃不掉、躲不了。 34. 安漾的年级排名有很大幅度的上升。 年级54名。 开学后学校统一发了成绩单，我拿着他的成绩单问他：“你英语到底考多少？” 安漾“嗯”了一声不回答。 我盯着他看，他被我看的受不了，眼睛往成绩单上瞥，意思是让我自己看。 我看什么？ 他把英语成绩涂了个黑疙瘩，看着怪恶心的。 陈俊凡从旁边拆他台，告诉我：“二十多分吧，二十五还是二十六？我忘了。” 安漾踢了陈俊凡一脚。 安漾不背单词，考成这样情有可原。我把成绩单还给他，他十分粗鲁的把它团成一团塞进裤兜。 我看他裤子鼓出一个十分诡异的弧度，忍不住出声提醒：“安漾，裤子。” 安漾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笑的很怪的贴近我。 他比我高出半头多，腿挨上我的腿，身子贴上我的身子，然后往前一拱，说：“乔锡，你猥琐。” 我十分气愤地把他裤兜里的成绩单抽出来，退后了一步。 到底谁比较猥琐？！ 第五章 35. 安漾和我一样，不太喜欢和同性玩那种叠罗汉的“运动”。 我不明白班里那帮人为什么喜欢组团抱在一起“嗯嗯啊啊”的乱叫，还动作。 反正我是受不了。 越直的人玩起这个越没有顾忌。我喜欢安漾，喜欢一个和自己性别相同的人，自然不会和他们掺和在一起。 而安漾不喜欢，则是因为他有些轻微洁癖。 但不喜欢不代表不会做，他现在表现得就很像个变态。 36. 按理说安漾没有考到年级前三十，赌约应当无效。但他真的是很努力很努力了，并且还扬言期末考试肯定能进前三十。 我本来就做好了今后要陪两个人吃饭，当一个巨大电灯泡的准备，自然也就不在意这些了。 可自那以后洛艺真的没有再和我们两人一起吃过午饭。 我问过安漾，得到的答案却很模糊。 期中考试过去一个月，我从陈俊凡口中听说安漾和洛艺分手的消息。 陈俊凡说：“你不知道吗？前俩星期的事儿了吧，洛艺先提出来的分手。” 我是真的没看出来，安漾昨天还跟我说想吃外面的小吃，怂恿我和他一起翻墙出学校呢。 他个龟孙子。 37. 正赶上第二天放假回家，回家的路上我问安漾：“你和学姐分手了？” 安漾的脸色不太好：“陈俊凡那个大嘴巴说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虽然是显而易见的答案，但本着不能出卖队友的原则，我闭紧了嘴巴。 “嗯，分了。”安漾把头撇到一边，看样子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还能怎样？ 看他那个样子，我也就只能沉默了。 公交车缓慢向前行驶着，照这个速度，半小时才能到家。安漾自从上初中后就不再让司机接送了，他跟父母的说辞是自己要开始独立了，实则是想和我一起上下学。 安漾总是把我当弟弟一样的疼爱和宠溺。我有时候也会妄想一下，其实自己在他心里占据着一个很重要的地位。 38. 接到洛艺的电话，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 我刚上完晚自习准备回宿舍，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喂，乔锡吗？我是洛艺。” 洛艺那边的声音很吵，我不由皱眉问她在哪里。 “我？”她似乎笑了一下，说，“我在情人酒吧啊，乔锡你来吗？” “不。”她问完又否定道，“你必须来。” “不许叫安漾过来，我就在这儿等你。”她说完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有些莫名其妙。可如果把这件事放下不管…… 我可没有那么心大。 听洛艺的语气就能猜到她肯定喝了酒，而且还喝的不少。留一个女生大半夜在酒吧，可不是什么绅士行为。 至于安漾……两个人刚刚分手，的确不应当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见面——我为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私心里我并不希望他们见面。 39. 距离查宿还有一个半小时，我翻墙的本领还是和安漾学的，虽说没他那么潇洒，但总归还是翻过去了。 一个半小时。 刚出学校，我就有些头疼了。 去酒吧的路上我还盘算着一会儿应该怎么混进去，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洛艺已经出来等了。 她看见我笑了：“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啊。” 我不语。 “生气了？”她走路走的摇摇晃晃，“我确实是笃定你不会置之不理才给你打电话的。” 真抱歉啊，我这么软心肠。 她俏皮一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跟安漾说。” 我的心脏没由来的一跳。 她走过来，高跟鞋一拐一拐的，眼看就要摔倒了，我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抬起头：“谢谢。” 我不是特别想说话，于是只轻轻点了下头，算是说了“不客气”。 “走吧。”洛艺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安漾要是知道我让你来这种地方，一定会掐死我的，亲手。” 40. 酒吧附近有个篮球场。洛艺一挨到台阶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嘴里喊了句“累死老娘了”。 我打开手机看了眼点，哦，半个小时过去了。 “乔锡。” 我低下头看洛艺，洛艺仰着头笑着看我。 “和我交往吧。”她说。 她努力让眼神变得真诚，可惜还是被我一眼看穿了——那不是看喜欢的人的眼神。 也可能她根本就是想跟我交往玩玩而已。 我可玩不起。 我不太喜欢别人耍我玩，如果别人让我不愉快，我必定是要还回去的，于是我说：“你喜欢安漾。” 洛艺的脸一僵，迅速低下头去。 我继续补刀：“现在还喜欢。” 过了一会儿，洛艺才道：“学弟，你一点都不好欺负。” 那还真是抱歉了。 41. “你从安漾那儿听说了吗？我们分手的理由。”洛艺问。 空旷的篮球场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寒冷渗透进黑夜，洛艺只穿了一件薄半袖，我把校服脱下来，拎到她面前。 “乔锡真的好温柔啊。”洛艺轻笑，接过校服穿到身上，“我跟安漾说，我还是喜欢乔锡，所以我们分手了。” 我没能完全消化掉洛艺所说的话里隐含的信息。 而且为什么要用“还”？ 洛艺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因为在我俩还没交往前，我跟安漾说，我喜欢你。”她说到“你”时，抬起头看向我。 “我喜欢他啊。我当然是喜欢他……我第一次看到安漾，就是在篮球场。他打球真的没的说，超级帅的，对不对？”洛艺笑着看我，眼里闪着光。 42. “反正第一面确实是看中了他的脸没错……我就、开始不自觉观察他啊，他总是去好远的大食堂吃饭，后来我跟别人打听，”洛艺眼里的光开始打转，或许是太闪亮的缘故，让她看起来意外的惹人怜，“他们说他有个弟弟读初中，两个人总是一起吃中午饭。我就想，跨那么远的距离只为了和弟弟吃一顿饭，这个人好可爱啊。” 我作为洛艺口中的“弟弟”，实在不明白现在这帮女生的心理，吃饭而已，和可爱搭上什么关系了？ 洛艺说：“我本来是打算默默看着的。可是后来听说他有女朋友了……有点后悔，没能成为他的初恋。别那么看着我，我除了偶尔逃逃课外还是很……算了，我自己都不信了。之所以一开始是去找你，而不是直接找他，一方面是觉得你比较好……嗯，好说话，一方面还是因为自己比较怂。” 43. “安漾以为我喜欢你。”洛艺说，“你肯定不知道。那之后安漾主动找到了我，他以为我喜欢你。” 她抬起头看向我，眼泪终于忍不住涌出来，此前那像极了光的眼泪在这一刻全部涌了出来。 “我说不是，我说我喜欢他……”她哭的很凶，哽咽的厉害。 我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洛艺说：“我喜欢他……乔锡，我喜欢他。” “那为什么要说分手？”我蹲下身，让她平视我。 “他连接吻都不肯，这正常吗乔锡？”她抓住我的胳膊，像抓紧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说不出话来。 洛艺又说：“本来就是我……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当时、当时……我说‘没关系，你弟弟也行，我也喜欢你弟弟’……” 我勉强稳住身，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什么？” 44. 洛艺跟安漾说：“没关系，你弟弟也行，我也喜欢你弟弟。” 安漾显得有些激动：“你说乔锡？乔锡才多大？他才14岁！” 洛艺的心脏蹦蹦乱跳，她说：“他会喜欢我的，我会成为他的初恋，要不要试试看？” 洛艺觉得自己疯了，就算再怎么护着弟弟，也不会为了对方去和不喜欢的人交往吧？自己可能真的疯了，疯了才会喜欢安漾，疯了才会把那个叫做乔锡的人当做威胁的筹码。 安漾果真没有搭理洛艺，转身走了。 洛艺知道自己完了，安漾一定非常厌恶自己。 结果事情过了没两天，安漾再次找到洛艺。 他说：“那就交往看看吧。” 第六章 45. 洛艺还在哭，我蹲在那里脚发麻。 过了一会儿，我站起身，头脑异常冷静的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九点四十五。 还有十五分钟查宿，在这段时间里我既要安顿好洛艺又要赶回学校不被发现——这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了。 我没有心情去安慰洛艺，走的远些拨通了陈俊凡的电话。 陈俊凡似乎在刷牙，声音支支吾吾的。 我说：“我现在在外面。” 陈俊凡：“#％＃、*” 我：“短时间内回不去。” 陈俊凡：“＃？。～、！” 我：“你能闭嘴听我说吗？” 陈俊凡那边消停了。 我继续道：“我现在在体育馆附近，没法立刻回去，一会儿查宿，你帮我混过去。” 陈俊凡似乎一激动把牙膏沫给咽了，呸了好几声后问我：“什么？！” 我见洛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交代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我说：“总之记得帮我混过去，要是明天电话打到我爸那你就死定了，还有……别告诉安漾。” 46. 我走到洛艺旁边扶住她，洛艺问我她这样是不是很恶心。 我沉默半晌，道：“我问过安漾，他说他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洛艺笑起来，她穿着高跟鞋，唇离我的耳朵很近，我隐约能闻到她身上的酒味。 她说：“谁都可以这么说。” “不喜欢……不会这么说的。”我从没安慰过人。我把我所有的喜欢都给了安漾，我以为只有对着喜欢的人才会说喜欢，现在却有人告诉我，“喜欢”这个词对谁都可以说。 洛艺问我：“那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不喜欢。我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答案显而易见，只是我有点不想承认，“喜欢”原来这么肤浅。 47. “走吧，我送你回家。”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洛艺却不依不饶：“安漾不喜欢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剖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给别人看，发泄吗还是因为不甘？ “乔锡。”洛艺说，“安漾把你保护的太好了。” 我一怔，随后回答：“嗯，他是…我哥啊。” 洛艺似乎冷静下来了，伸手抹了抹已经干在脸上的眼泪，半开玩笑地说道：“那他一定是个弟控。” “是吧。”我着实不明白洛艺，明明刚才还是一副伤心的要死的模样，现在却又和我开起玩笑来。 洛艺说：“他好像很怕你谈恋爱。” 是啊，兄长如父，我亲爱的老哥哥十分怕他“天真懵懂”的弟弟早恋呢。 48. “洛艺。”我叫她的名字，“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洛艺点点头，深呼了一口气道：“再让我说最后一句，可以吗？” 我看向她。 她眼里还有泪光闪烁，但看样子已经醒酒了。 她说：“我知道你是他最在乎的弟弟，所以之前总是有意无意的接近你，篮球场也是食堂也是……现在想想，好像每次和他聊的话题也都围绕着你……对不起啊，这好像不是一句话了。”她说着自己先笑起来，笑的肩膀耸动，含在眼眸里的眼泪又掉了出来。 我本应该生气的，这个女人拿我来威胁安漾，现在又在这里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但更让我生气的是安漾，他凭什么觉得我会禁不住诱惑早恋？他凭什么替我答应女生的告白？他…… 他有病吧？！ 我气得语无伦次。 49. 洛艺又哭又笑，我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我把校服外套给了洛艺，自己只穿了件薄衫，冷风顺着领口灌进来。 “对不起，乔锡。”洛艺抬起头看向我，眼里还闪烁着明灭的光，“对不起。” 洛艺在向我很认真的道歉，这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尽管她那时画着浓妆，但笑起来开朗好看。她是个好女孩，只是喜欢人用错了方式。 我突然觉得喜欢上安漾是件既可怜又倒霉的事情。 可怜的是站在我对面把眼睛哭肿的洛艺，倒霉的是我。 而我现在只想手刃了安漾。 50. 庆幸的是洛艺家离学校不远，正好顺路。 洛艺和我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最后她实在受不了转过身问我：“我会吃了你吗？” 我一愣，摇摇头。 “那你能别跟在我后面吗？怪吓人的。” 我点点头。 可并排走未免尴尬了点，我和她保持着半条胳膊的距离，扯了扯衣领，想把自己埋进去。 “乔锡。”洛艺突然说话，“你有喜欢的女孩吗？” 我摇摇头。喜欢的女孩没有，喜欢的男人倒是有一个。 洛艺轻笑了一声：“我猜也是，都不敢和女生一块走，也太纯情了吧？” 51. 我没有回答，洛艺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来。 她说到她的初恋，说到那些刻骨铭心的感情。女生有时候真是奇怪，我于她顶多算是朋友的朋友，她讲起来这些来却毫不顾忌——可能就是因为不熟悉，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说出来吧。 “——可惜我们分手了。”她讲到最后，只说了这七个字。 “嗯。”我回应了一句。 “你就‘嗯’？没有其他什么想说的？” 能有什么可说的呢？我听了她讲的诸多浪漫与不浪漫，可是一切的甜言蜜语不都掩没在最后那七个字中了吗？ ——“可惜我们分手了。” 所以一切的眼泪与痛苦也将随着这七个字渐渐消失，最后化作一段回忆吧。 52. “会叫你出来大概还是有点不甘心。”洛艺把头歪向我这边，“我竟然还没有你这个弟弟重要。” “可是现在再想想，最无辜的那一个明明是你。”洛艺双手合十，朝我拜了拜，“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我想说没关系，可惜还没等我说出口，洛艺突然凑了过来：“所以再让我小小的报复一下吧，对不起啦。”她说着踮起脚作势要吻我。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她艳红色的嘴唇擦过我的脸颊——没有真的亲上来，只是蹭过了接近嘴角的地方。 “乔锡！”然后我听见了安漾的声音。 此时此刻我真有种想骂娘的冲动，我的确有预感陈俊凡那个大嘴巴会靠不住，但没想到安漾会出校门找人。 而且现在这又是演哪一出？！ 53. 我转过头看见安漾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洛艺笑的很夸张，还怼我的胳膊说一会儿她要是惨死在安漾手下，我可要为她收尸。 收个屁。一个两个的都有病吧？！ 我要被气炸了，脸憋的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害羞了。 我猜安漾就是这么以为的，他走过来一把把我拽到他身后，语气十分不友善地问洛艺这是怎么回事。我扯了扯他的衣角，觉得毕竟人家女孩子为他哭了这么久，他这样的态度不太好。 结果呢？洛艺指着自己哭的红肿的眼眶说：“还能怎样？和学弟表白被拒了呗，伤心死我了，就想偷个香什么的，谁想到被你这个变态哥哥看见了啊。” 我在安漾身后一脸错愕，安漾不但当没看见，还甩开我的手，咬牙切齿地问我是傻了吗，不知道躲开。 我的表情由错愕转为冷漠。 一个两个的都他妈是智障！ 54. 最后安漾强压下怒火，让我先回学校，他把洛艺送回家。 一对刚分手不久的男女，旧情复燃是不可能，毕竟洛艺把事情搞成了这样，但因爱生恨来个抛尸街头什么的……我有些犹豫该不该走。 安漾见我迟迟不走，压下的火又“噌”一下燃起来了，他问我是不是明天不想上课了，不想学了。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怼他了，再怼他该爆了，于是乖乖点头说这就回去。 安漾终于露出一点笑模样，但很狰狞，他用大拇指狠狠蹭我的右脸颊，说：“等我回去，再找你说。” 这是要找我算账的意思？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我看向安漾身后的洛艺，看她笑的幸灾乐祸。 我是十分不爽的。 我不爽别人也别想开心，于是我面无表情地冲洛艺说：“刚刚忘了说，你妆花了，挺丑的。”其实我还想把校服要回来，但秉着要做个绅士的原则我没开口。 而洛艺的表情显然也在告诉我，我的目的达到了，她现在十分不开心。 55. 偷摸回到宿舍，舍友都还没睡，见我回来就七嘴八舌地问我干嘛去了。 我坐到床上，脑子一片空白，浪费了两三个小时，我到底干嘛去了，还无端背了个锅？ 我本来就挺烦的了，结果让我烦的事又多了一件——我坐到自己床上就觉得不对，鼓这么大一个包，什么玩意啊？ 陈俊凡从我被子里钻出来迷迷糊糊地问我：“你回来了啊？” 我脸色铁青，一半是吓得一半是气的。 我问他：“你干嘛呢？” 陈俊凡说：“我要是不过来你就惨了你知道吗？多亏我跑过来蒙上被子，你才没被宿管查着你知道吗？” 按理说我的确应该感谢陈俊凡，可惜的是他那张嘴实在是太欠了，愣是把安漾招惹过去了。 “我知道了。”我尽量心平气和，“你可以回去了。” 56. 陈俊凡不乐意，我沉下脸说了个“滚”字。 他出去了。 走之前还语重心长地跟我说：“我这不是怕你在外面出事嘛，你都不知道安漾当时急的……” “滚。” 世界清净了。 我床铺离窗台很近，舍友借着月光仔细端详了我半天，问我：“西仔你也学老大去幽会啦？” 我一愣，舍友十分懂行的递了面镜子给我。 借着月光我看见了脸颊上的口红印。 是之前安漾用手指擦过的地方。 我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问舍友要了洗面奶。 我现在由衷的希望安漾回来时肯听我解释。 并不想被冤死。 第七章 57. 第二天中午，我听陈俊凡说安漾因为昨晚逃宿，被停课一周。 “他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吗？”我问。 陈俊凡点头说：“翻墙的时候应该是吧，不过好像一宿没回来，今天早上八点多班主任查课把他查出来了。” 我拿着筷子的手一抖，说不在意是假的，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也是无用功。 我喜欢安漾，我在意安漾，我不希望他和别的人站在一起。可我有什么资格呢？喜欢他的人是我，难过的人是我，觉得痛苦的人还是我。 我只能左右自己的情绪，只能这样了。 58. 我一点都不为能逃过安漾这一劫而开心。我甚至有些希望他能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问我和洛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可以一字一句的解释给他听，可以…… 做这些假设没有用，我把食盘里的饭吃完，跟陈俊凡说自己先回宿舍了。 回宿舍的路上，我的手机持续震动，我没有理。 安漾是我无聊人生中最闪耀的宝物，可这宝物从不属于我。 他属于过穆楠楠，属于过洛艺，今后可能还会属于其他人，我深知那其他人里不会有我。 真叫人绝望。 我猜所有的暗恋都大同小异，甜蜜和苦涩混在一起，最后变成一种奇怪的味道，只要尝一口就让人难过的想要哭泣。 59. 回到宿舍，我打开手机，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打过来的，一共打了两个我都没有接，倒是信息多了一条。 123xxxxx：[学弟，我是洛艺。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生气了？] 我回道：[没有。] 电话再度响起来，我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洛艺的声音：“昨天真的不好意思，我就是想气一气安漾，他那么宝贝你，却对我那么残忍！” 哪里来的这种错觉呢？安漾对我明明也是一样的残忍。 “真的抱歉啊学弟。我知道我现在这么说你也不会原谅我，但还是让我说一下吧……其实你心里有暗喜的对不对？毕竟被我这么一个美女亲到了……” “洛艺。”我终究还是没忍住，问，“昨晚安漾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他臭着一张脸把我送到楼道口，临走还不忘朝我要你校服。你说他过不过分？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他了……” 60. 我松了口气，刚才的绝望感瞬间消散，洛艺后面的话我听的模模糊糊，只捡了一个关键词问：“当初？” 洛艺说：“是啊，现在看开了，不喜欢了。” 我猜还是喜欢的，只是已经不那么强烈了。其实我还是搞不明白，喜欢难道不应该是一心一意的吗？无论是安漾、陈俊凡还是洛艺都说的那么轻易，好像喜欢和不喜欢是一瞬间就能决定的事。 洛艺说：“乔锡啊，要不然我真的追你吧，你那么温柔，对我应该不差。” “找个相互喜欢的人吧。”我说，“那样不是很好吗？” 电话那边迟迟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洛艺再次开口，她说：“好啊，找个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 她可能是在哭，也可能是在笑，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最后她说：“乔锡，你也是。” 61. 电话挂断，我忍不住失笑。 如果没有遇见安漾的话，我没准真的会找个女孩谈一场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恋爱。 可是如果没有遇见安漾，我现在大概就不会坐在这里拿着手机傻笑了。 安漾出现在我的童年里，给予我为数不多的欢乐和温暖。他给的我全部珍惜。 电话在这时震动了两下，我打开信息。 安哥：[接电话！！！] 安漾这个孙子，什么时候又拿我手机把通讯昵称给改了？ 我正想着，安漾那边已经把电话拨过来了，我按下接听键，安漾问我：“你刚才跟谁打电话呢？！” 洛艺。这名字卡在我嗓子眼里，差点就秃噜出来。 此刻我清晰的意识到：安漾来找我算账了。 第八章 62. “你刚才跟谁打电话呢？”安漾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我随意说了一个舍友的名字，安漾那边稍微熄了火，道：“你现在在宿舍？” “嗯。” “等我，我快到了。” 我一愣，问：“什么？” 安漾说：“我说你在宿舍等我，我已经快到学校了。你不会以为昨天的事就那么算了吧？” 我：“……不是。” 安漾在电话那头“哼”了声，说：“那就好。我先挂了，五分钟后到。” 安漾那头挂了电话，我的头开始抽疼起来。 63. 我没想到安漾会这么着急，直接从家找到了学校。他不是被停课了吗，安父安母怎么没抽死他？ 我有些恶毒的想着，舍友这时正好推门进来，看见我狰狞的脸吓了一跳，问：“西仔，你中咒了？” “没有。”我回，“安漾要来。” 舍友点头表示懂了，“你哥管你可真严。” 我说了很多次，安漾并不是我哥，他们都不信，觉得就算安漾不是我亲哥，那也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 我一头扎进被子里，深深叹了口气。 64. 安漾来的很快，见到宿舍里有舍友还打了招呼。 我坐在床上，坐的规规矩矩，活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从头到尾就是个背锅的，何等凄惨，何等心酸。 安漾挨着我坐下，他今天没有穿校服，里面穿了件蓝半袖，外面套着个白色的薄褂，下身穿着黑色牛仔裤，衬得腿又直又长。 我喜欢他，所以不论他穿成什么样，在我眼里都好看。 而我也知道，安漾的好看并不只是“我以为”，他是真的长得好看，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 65. 安漾嘴里嚼着口香糖，脚在地上点了两下，“乔锡，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安漾一开口我就头皮发麻，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 舍友似乎是看出情况不对，找了个借口先溜了。我有些难以置信，舍友居然就这么走了？！我抬起头看时，舍友已经走了出去，并且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了。 真是日了狗了。 现在宿舍里只有我和安漾两个人，安漾身上的味道隐隐传到我的鼻间，是他身上特有的清新味道和……一丝酒味。 安漾还在嚼口香糖，脚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你喝酒了？” 66. 安漾一愣，尴尬地咬了咬发硬的口香糖，有些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你昨天把洛艺送回家之后去了哪里？”我问。 “什么去了哪儿……”安漾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直起身道，“你别转移话题，你的事还没解决，你大晚上去找洛艺做什么？” 我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回答你的。你昨晚到底去了哪，为什么会被停课？” 安漾又怂了下去，直起来的身子又弯回去，看起来吊儿郎当地，我轻踢了下他的小腿，说：“问你话呢。” “就……酒吧啊。”安漾小声哼哼道，然后又直起身，“等等……我成年了啊！” 67. “成年是你彻夜不归的理由？” 安漾抓了抓头发，道：“先别说我，那你呢？你……” “是洛艺给我打的电话。”我没有撒谎的必要，实话实说就好。 “她给你打电话你就去？她打电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看安漾跟个皮球似的，一会鼓气一会漏气，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 自己弟弟和自己前女友搞一起去了。搁谁谁不觉得别扭？ 虽然我是真的冤枉。 “她让我不要告诉你。”我说，“我听她的语气应该是喝多了，我总不能……” “乔锡。”安漾把口香糖吐进垃圾桶，他本身就很高，现在他站着我坐着，我就只能仰头看他，他低下身，身上若有若无的酒味竟意外的好闻。 “你是不是喜欢洛艺？”他问。 68. “不喜欢。”我直视他的眼睛，“她也不喜欢我，她开玩笑的。” 安漾突然把身子弯的更低，额头抵上我的额头，“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他指的是不许我早恋这件事。 “我知道。” 他的头发蹭到我的眼睛附近，我觉得有点痒，忍不住眨了眨眼。 安漾撤开了些，手扶上我的脸，他的手很热，在我的右脸颊上摩挲了好几下，他说：“乔锡，不许眨眼，不许骗我，你答应过我的。”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我第一次去安漾家做客，安漾的母亲特别热情的招待我，她摸我的头发，给我和安漾洗水果烤饼干。 正是渴望母爱的时候，我的眼睛始终围着安母转。我和安漾打游戏打的心不在焉，安漾忍到我快走时终于忍不住，抢过我手里的饼干问我：“你看什么啊？” 69. 对啊，我看什么呢？那是别人的母亲，不是我的。 于是我说了对不起，结果安漾显得更生气了，我走时他也没有送我。我听到安母批评他，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没有人批评我，没有人关心我。乔庆国才不会管我有没有礼貌，对待朋友友不友好，他只在乎自己的儿子在外面有没有被欺负，被欺负了就要还回来，不然就不配称之为男人。 我那时觉得乔庆国就是不想管我，后来我知道他是真的害怕我被欺负，他总是不在我身边，就只好教会我一个人的时候该如何坚强。 安漾一连两天没有找我，我也觉得能够理解。 第三天早上，乔庆国刚走，安漾就过来敲门。 我还没睡醒，穿着睡衣迷迷糊糊地给他开门。 安漾怕我冷，半抱着把我往屋里揽，我问他：“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安漾没有回答我，很认真很认真地跟我说：“你不能喜欢我妈。” 70. 我有点清醒了，点点头“嗯”了一声，眼睛有些发酸。 安漾摸了摸我的脸，问我：“我不好吗？” 我快速眨了两下眼，防止有眼泪掉出来，我说：“好啊。” 安漾问：“我和妈妈哪个好？” 我一愣，好一会儿才道：“一、一样好。” 安漾有点着急，说：“怎么能一样呢？” 我有点懵了，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安漾又伸手摸了把我的脸，说：“你穿睡衣真可爱。” 我莫名有些头皮发麻。 “我对你好不好？”安漾问我。 “好。”我乖乖回答。 “我妈好还是我好？” 我似乎有点懂了，试探着问：“你……好？” 安漾这才满意的笑起来，手指描过我的眼角道：“不要眨眼，我对你这么好，你喜欢我就好了。” 71. 安漾有些时候简直偏执的可怕。 阳光充足的中午，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安漾问我是不是感冒了，我摇头。 “你一直待在酒吧吗，昨天？”我问。 “找了间宾馆住了一宿。” “在宾馆也喝了吧？” “……” 见安漾不回答，我就知道这事没跑了。 “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安漾半开玩笑地说道：“谁让我有一个让我操碎心的弟弟呢。” 昨天很多事都没来得及解释清楚，安漾会郁闷也理所当然。 我没把他的玩笑话放在心里，但有些事还是要解释清楚。 安漾自打进宿舍，就没有问过我和洛艺的“亲吻”事件。其实提了也尴尬，但我觉得自己不能老是背锅，安漾也不能一直这样不清不楚着。 “我和洛艺没有接吻。”我说，“她没有亲到我。” 安漾看向我，阳光照在他的头发上，将他的发丝照成浅棕色，他还是好看的一塌糊涂。 72. “她开玩笑的。”我说，“我说了，她不喜欢我。” 安漾像是松了一口气，把身子耸下来，坐回我旁边。过了一会儿他说：“开玩笑也不行。” “什么？”我没有听清。 安漾抬起头看向我：“开玩笑也不行。乔锡，没有下次了。” 我终于忍不住：“安漾，你好像我爸。”其实我爸都管不到这么宽。 至于嘴快的结果——安漾直接把我按在床上修理了一番。 另一个舍友回来，看我被按在床上起不来，直接道：“你们继续、继续，我走，我走。”说着又把门给关上了。 我有点愤怒，但安漾骑在我腰上我根本起不来。我试着动了动，结果抻着了。 “腰、腰疼……” 安漾“噗嗤”笑出声，说我这腰也不行啊，他边说边挑眉，其猥琐不甚明了。 73. “安漾，你给我起来！” “我就不。”他说着居然还俯下身往我耳边吹气。 我耳朵敏感，再加上使了半天劲都没能起来，实在累得不行，声音都虚下来了：“我疼……” 安漾一僵，过了两秒跟火烧屁股了一样从我身上跳下来，途中脑袋还不慎磕到上铺床板上了。 我说了句“该”，从床上爬起来，并没有注意到安漾一手捂着脸，耳朵爬上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第九章 74. “你校服在我家。我身上的酒味重吗？” 我摇摇头：“只有一点。” 安漾咂了下舌，嘀咕道：“昨天喝懵了，早上回家之后也没收拾……” 我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问他：“你没洗澡？” 安漾没吱声，过了一会儿小声问我：“很难闻？” 难得看到安漾不好意思，我就想逗逗他，说：“有点。” 安漾坐到舍友的床铺上，说：“那你离我远点吧。” 我没想到安漾会是这样的反应，愣了下才回道：“……不用，我骗你的。” 75. 安漾问我：“用不用帮你把校服带回来？” 我说：“你被你爸打完还能站起来吗？” 安漾拍了我的脑袋一下，笑着说：“别咒我。” 气氛很好，我和安漾又恢复以往的小打小闹。 我本不应该破坏这气氛的，可我就是忍不住。有些话憋在心里，不会渐渐变淡被人遗忘，只会发霉腐烂。 索性我不忍耐，直接说出来，我等安漾笑完，问他：“你当初……为什么会和洛艺交往？” 安漾怔了一下，随后问我：“洛艺跟你说什么了？” 我抿嘴不答。 安漾似乎有些懊恼，他抓了抓头发说：“我和她分手的原因你也知道了吧？” 76. 安漾不信任我。 我答应过他不会早恋就一定不会，他为什么不信呢？ 安漾始终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临走时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他说：“我只是……有点害怕。” 我舍不得安漾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但我并不后悔聊起这个话题，我想安漾能更信任我一点，也希望……他能对喜欢他的人更负责一点。 那之后我和安漾的生活恢复到了往常。 不同的是，他开始和我一起泡在图书馆里复习。 他以前要么翘课去网吧要么下课打篮球，偶尔还要撺掇着我去外面吃午饭。 我问安漾：“你受什么刺激了？” 安漾回了我五个字：“年级前三十。” 76. 安漾能安分一点也好，他们那一帮人里，我只有和陈俊凡关系好一点，其他人给我的感觉都很怪，尤其是里面一个头发留到肩的男生让我很不舒服。安漾见我不喜欢，也没有勉强，按他的话说就是凑在一起瞎玩玩的，没什么深交。 我不赞同安漾这种交友方式，却没有多说什么。很多事情安漾比我看的更加透彻，但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他就总爱用一种漫不经心无所谓的态度来应付。至于他的底线是什么——谁知道，可能根本就没有吧。 77. 安漾同我在图书馆呆了一个月，月考考了年级第四十八名。 他的数学比上次还高了几分，英语依旧烂的一塌糊涂。 安漾理直气壮地跟我说：“我背不会。” 我找人借了初一到初三的英语书，把后面的单词表全部复印了一遍，让安漾每天背十五个单词，午饭后我亲自检查背诵默写。 安漾问我背不会会怎样。 我微笑着告诉他，不会怎样。 他把单词拿到手里乖乖背起来。 我没有说谎，我能拿他怎样呢？我又管不了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不过他能这么安分的背单词，我很是欣慰啊。 78. 月考期间我在商店碰见了洛艺。 洛艺笑着叫了我声学弟，我问了声好，她走了出去。 都是一个学校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更何况安漾还和她在同一栋教学楼。我光是想想就觉得尴尬，可惜安漾完全不当一回事。 陈俊凡说他和洛艺在走廊撞见都当不认识。 我小声嘀咕了一句：“安渣渣。” 不巧被安漾听见了，从背后推了我一下，问我说啥呢。 我说：“没有，你听错了。” 安漾轻笑了一声，笑得我头皮发麻。 “她现在有男朋友。”安漾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整个高二都在传我被甩了的事，你知道吗？” 我突然觉得安漾有点可怜，伸手抱了抱他，嘴没把住门秃噜了一句：“渣渣不哭。” 安漾一把按住我脑袋往他胸膛扣，我差点窒息。 79. 再一次见到洛艺，她身边的确跟着个男生，比洛艺高一点，很清秀。 洛艺看见我，朝我点点头，我也向她点点头。 我们擦肩而过，我猜下一次再见到就不会打招呼了。 毕竟我们原本就不熟。 期末考试来的很快，安漾下学期就该升入高三。我俩放月假回家，安母叫我费心管一管安漾。 “他现在成绩很不错的。”我说。 “呵。”安母冷笑了一声，说，“两天半新鲜，指不定哪天就被打回原形了。” 安漾在一旁反驳，我倒觉得这话说的很对。 于是我郑重点点头，说：“我会管好他的。” 安母把水果盘往我面前一推，说：“小锡吃水果，安漾去一边啃水果皮去吧。” 80. 期末考试当天，安漾起了个大早，翻墙出去买早餐。 “今天考试，吃点好的。”他回来的时候我刚洗漱完，看着他手里热腾腾的早餐有点傻眼。 等我收拾完，早餐已经有点凉了。我跟安漾说：“你别给我往怀里揣，到时候一身饭味。”我就纳闷了，他不是有洁癖吗，这么不讲究是和谁学的？我爸？不可能吧？ 我俩在食堂找了个角落，等把饭拿出来我才发现是一人份的。 我扭头看安漾，安漾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能吃太多，影响发挥。” 我：“……” 安漾：“你吃啊，我就吃几口。” 我咬了一口土司，看了一眼坐在我对面的安漾。 安漾：“你吃啊。” 我：“你别盯着我行吗？”我说着把拿着土司的手伸过去，安漾笑嘻嘻的凑过来咬了一口。 81. 吃饭吃到一半，安漾突然问我：“吃了学霸的口水能不能考年级前三十？” 我：“……你恶不恶心？闭嘴。” 我不知道安漾哪来的执念，非要考到年级前三十名。我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安漾不是学傻了就是学疯了。 最后我俩谁也没吃饱，大眼瞪小眼的坐了三秒钟，我站起身决定再在食堂打点粥喝。 安漾问我能不能分他一半。 我打了两碗，告诉他不许盯着我的碗看。 说真的安漾这样让我怪瘆得慌。 考完试他就恢复正常了。我安慰自己道。 82. 拿成绩那天安漾也有点神经，公交车上他牵住我的手说要沾沾运气。 一公交车的学生，有好几个女生瞪大了眼睛看我俩。 我隐约听见她们在那里小声讨论。 我总觉得她们是误会什么了，想了想硬着头皮叫了安漾一声“哥”，以为这样就能让那帮女生不再乱想。 结果安漾不按套路出牌，他听见我叫他“哥”，就低下头把耳朵凑近我的嘴边，“嗯？” 然后就听到那帮女生压着声音说：“原来是兄弟啊。” “啊啊啊好苏啊好苏。” …… 我面无表情的听了一路，公交车到了站点都没意识到。 安漾拉着我的胳膊走下公交车问我愣什么神呢。 我问他：“刚才在车上你什么也没听见？” “那帮女生？”安漾点了下头，“是有点吵，怎么了？” 安漾，一个大写的直男。 我无话可说，提了提书包抹了把脸，道：“没事，走吧。” 83. 期末成绩下来，安漾考了年级第四十二名。 我觉得挺不错的，这几次考试他都有明显的进步。 可是安漾却不觉得满足。 我问他为什么执着于年级前三十名。我只是随口一问，安漾却回答我：“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我想起那个赌约，想到安漾这几个月来的努力，张了张嘴，我问他：“你傻不傻啊？” 尽管安漾渣的无可救药，待人的态度也恶劣的可以，但他对我是真的好。 安漾、安漾、安漾。 这两个字刻进我骨子里。 84. 暑假很长，我想去附近的小饭店当临时工。我们这一片有很多饭店是不计较年龄，可以直接打工的。 我把这事跟乔庆国说了，乔庆国沉默了片刻问我是不是钱不够用。 “爸。”我叫了他一声。 “钱不够用跟我说，你是不是想买什么？”乔庆国眼角的皱纹很多很深，他看着我时，我的心总会没由来的泛酸。 “没有。”我说，“就是想出去锻炼锻炼。”顺便补贴家用。最后一句话我没有说出口。自从我上了初中，乔庆国为了赚钱，连他以前最爱喝的酒都很少喝了。 他总觉得自己赚的钱不够，他把自己眼角的皱纹熬得越来越深，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我没有理由责怪他。他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知道他爱我，但偶尔我还是会羡慕安漾和他的父亲。 人总爱奢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我也是人，也不免落入俗套。 第十章 85. 乔庆国将我想暑假打工的事和安漾说了，叫他好好劝劝我。 安漾一出马，我立刻就怂了。 他不按套路出牌，没有说不准我去，只是问我是不是真的想去打工。 随后他又道：“你去我也去。” 怎么可能呢？安漾已经升入高三，假期根本没有几天。他现在的成绩正在稳步上升，这时候要是突然分心做其他事，那之前的努力不就全部白费了吗？ 我说：“我不去了。你暑假好好去补课。” 期末考试前我问安漾想考什么样的大学。 安漾说就考当地大学。 我们当地有两所不错的大学，录取分都不低，安漾要是想考进去，高三整整一年都别想闲着了。 我问他：“那外省的呢？”不可能只报考一所大学，第一志愿过不去还有第二志愿。 安漾却告诉我：“没想过。咱们这里又不止那两所大学。”言下之意就是，没考上就在本地另找所大学。 我听他说的轻巧，有些来气，毕竟本地的其他大学都不太好。 “肯定能考过。”安漾突然笑着侧过头看我，“因为这里有爸妈，还有你。” 86. 暑假里我去学校给安漾送过几次饭，安漾班里的同学有见过我的也有没见过我的。 一开始还只敢偷偷看我，后来我送的次数渐渐多了，便趁着安漾不在跟我搭话。 “你是安漾的弟弟吗？”有个女生问我。 “算是吧。” “你多大啊？” “……十五。” 然后就听那个女生凑到另一个女生耳边说：“好小啊，才十五诶。” 不好意思，我开学就要十六岁了。到时候就只比你们小一岁而已，一岁！ 最后一次送饭，已经是快开学了。 我其实还挺乐意给安漾送饭的，可以多看看他。 我俩在学校顶楼吃饭，我问安漾：“这么晒着爽吗？” 安漾叫我闭嘴，说他哪知道今天没风。 有风就要吃一嘴沙子了，这楼顶有多少年没扫过了？ “你不是有洁癖吗？”我俩紧挨着坐在一块报纸上，我用脚搓了搓地上的沙子问。 安漾嘴里嚼着饭，嚼完了才道：“眼不见为净。” 等饭吃完了，上课铃响了，安漾突然靠过来，将额头抵在我的肩上。 阳光猛烈的照耀，照得人眼晕耳鸣。我知道安漾是在躲那抹刺人的光，却仍忍不住贪恋肩膀上这暂时的重量。 87. “大哥。”我叫他。 “嗳，小弟。”安漾很是配合。 “上课铃响了。” “……” 这回倒是没声了。 过了一会儿，安漾抬起头，我肩膀一轻，顺势站了起来。 我站在安漾的正前方，挡住那灼热的太阳，“你是不是故意把饭盒落家，好奴役我的啊？” 安漾无赖似的笑起来，“这都被你发现了啊？” 我踢了踢他的腿叫他快点去上课。 他把外套搭在我的头上，说：“热，帮我带回家。” 外套上面尽是安漾的味道，炙热烫手。 88. 初三开学，学习的力度加大，我和安漾两个人中午吃饭，二十分钟解决战斗。 如此过了两个月，安漾说：“我们班有个男的失恋了。” 我随口道：“被老师发现了？” “学的想吐。俩人正谈情说爱呢，男的吐了女的一身。”安漾说。 我抬眼，“别开玩笑，快做题。” 图书馆里静悄悄的，安漾凑过来在我耳边道：“那男的是陈俊凡。” …… 这就很有意思了。 89. 事情没有安漾说的那么夸张。陈俊凡就是早上吃多了，最近又起早贪黑的，身体吃不消了。 他和他女朋友本来就要分了。 陈俊凡说：“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迟早要分。就是……临分手之前还来这么一出，丢人死了。” 陈俊凡完全没有一点失恋的自觉。 可能高中生的恋爱都这样。是我把“喜欢”这件事想的太美好了。 “你都没怎么学，身体怎么还差成这样？”大好的周末，安漾在篮球场打球，陈俊凡蔫蔫的跟我一起坐在观众席上闲聊。 “那也受不了那么早起床又那么晚回去啊。”陈俊凡抹了一把脸，“也不知道安漾怎么坚持下来的。” 安漾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是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目标，他说想在有爸妈有我的城市。 我从不知道安漾这么恋家，一想到他还能陪在我身边这么久，我就忍不住想要微笑。 90. 经常和安漾玩的那帮人里，有一个头发到肩的男生，我说过他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周六安漾补课，我坐公交车去市里买资料。 不巧，正好在书店碰见这个人了。 他们都管他叫澜，他真名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我本来打算当做没看见，结果他看见我，歪头想了想道：“乔……乔锡？” “你好。”我回道。 他看见了我挑的书，露出笑容说：“真是个好孩子。”说完他把自己手里的书塞给我，“有空也看看其他的吧？” 我皱着眉把书拿到手里，书的封面是个穿着暴露的外国女郎，“谢谢，没兴趣。”我说完把书又塞给他，走到收银台结账。 91. 这一年过得异常沉重且缓慢，所有人都卯足力气想在中考/高考上奋力一搏，取得一个较好成绩。 我只要够分数，就可以直升学校高中部，老师说按照我现在的成绩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安漾——他从上周开始不再和我一起吃午饭了。 陈俊凡说安漾学习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这样玩了命的学简直是走火入魔。 安漾中午在班里吃饭，随便吃个面包喝口水就又开始刷题。我实在看不下去，经常在食堂帮他打份饭送过去。 教室里静悄悄的，即使是不学习的人也会安静的干自己的事，不打扰其他学习的人。 我蹑手蹑脚的走进去，把饭盒放到安漾课桌上。安漾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渡了一层光尘，他的鼻子很挺，嘴唇微薄，睡着时的样子很好看。 安漾的同桌抬头，我将食指抵在唇上，摇摇头表示不用叫安漾起来。 92. 第二天陈俊凡乐呵跟我八卦，“你昨天是给安漾送饭去了不？” 我点点头。 陈俊凡说：“傻庄——就安漾那个同桌，他昨天跟安漾说‘你弟长得真好看，跟小丫头似的。’”陈俊凡模仿的傻里傻气，十分夸张。 我一挑眉，“‘小丫头？’” 陈俊凡笑得很欢，说：“然后安漾就把他给揍了。” 这时候打架不是找事吗？ “安漾凑什么热闹？” 陈俊凡很贱的伸出食指摇了摇，“我们班同学一致认为他该揍。安漾就是锤了他几下，他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我放下心来，一脸古怪的问陈俊凡：“我长得像女的？” 陈俊凡摇头，“不像。” 我刚想说“对嘛”，就听见陈俊凡又说：“不过我们班女生都挺喜欢你的，不是那种喜欢，是……散发着母爱的那种喜欢！” “滚。” 93. 日子就在忙忙碌碌中过去，备考的人被时间追赶的连滚带爬。就在很多人觉得快要坚持不住时——高考来了。 安漾高考当天，我们初三全体学生照常上课。 我早上起床时给安漾发了条短信，内容俗套，只写了四个字：[高考加油]。 安漾回给我一个大拇指。 三天时间过的很快，再次见到安漾，他穿着一件浅绿色半袖和一条校服裤子杵在我们教学楼口。 我问：“考的怎么样？” “还好吧，就那样。”安漾说的很随意，笑得很轻松，我猜他考得不错。 高三整整一年，安漾没有再搞过对象，篮球也很少打，他和那帮“兄弟”的关系渐渐淡下来，不再打架不再挑事，一心扑到学习上。 半年前我还在担心，安漾的勤奋只是一时兴起。幸好他坚持下来了，幸好……今后我们还能在同一个城市共同生活。 我还会喜欢他，喜欢很久很久。 94. “校服外套借我，一会儿要拍毕业照。”安漾说着就把我外套的拉锁拉开了，“我说这么热的天，你穿个长袖捂蛆呢？” “我乐意。”我把校服脱给他，里面穿的是校服半袖。 安漾咂舌，拍了下我脑袋，“乖孩子。” 穿校服怎么了？穿校服舒服！ 安漾把我的校服套在身上，袖子短了点，他笑得很嘲讽。 我刚想出声为自己辩解，突然想起什么，问安漾：“我校服上的校徽和你们的不一样吧？” 安漾的笑容一僵，又把校服脱下来还给我。 得，白折腾了。 安漾他们拍毕业照，正赶上我们大课间。 很多人站在不远处凑热闹，女生们讨论哪个学长长得帅，男生们探讨哪个学姐身材好，而我眼里就只有安漾。 由于个子高，他和陈俊凡站在最后面。 摄影师在前面大声说“我说一二三——一——” 安漾在此之前一直听从老师安排，可能是换位置换得不耐烦了，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摆姿势。 “安漾。”我突然很想叫叫他，于是便这么做了。我的声音不算大，被淹没在喧闹的人群中。 安漾像有所感应一般抬起头，他在人群中看见我，突然把身子站直，勾起嘴角笑了。 摄影师继续喊：“二——” 安漾笑着冲我这边竖出大拇指。 “三——” 咔嚓。 那一幕被定格在照片上。 第十一章 95. 那张照片一定照的很难看。 安漾手伸的那么长没准都出框了，毕业合照一定不会选那张照片。 摄影师又叫他们摆了几个姿势，我站在人群中看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响才走开。 大概是拍完照了，我身后传来欢呼声，随后又听到许多男女大声呼喊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 “安漾，我喜欢你！” 我脚步一顿，又立刻向前走去。 我不属于这里。 96. 安漾放假，成天中午来学校浪。门卫和他混得熟，拿他没办法，每次看见他，逮着就拍他脑袋，然后无奈地放他进来。 那天的告白结果我没有问，安漾也从没提过。 他每天过来陪我吃顿饭，然后去篮球场打篮球——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去欺负学弟。 我中考那几天，安漾天天跟着我去考点学校。一路上净说些废话，什么考试不要紧张，不要管其他学生抓紧做题……诸如此类。一开始我还忍了，后来实在忍不了，问他能安静点不。 他难得没怼我，说：“也对，考前静静心。” 我：“……” 97. 中考完后，我们回学校估分，老师发了毕业证，告诉我们可以走了。 这就是毕业。 安漾在校门口等我，回家的路上我问他：“你们毕业，有人哭吗？” 安漾点头说：“拍完毕业照去聚会时，差不多都哭了。” “你也是？” 安漾笑了，轻轻摇了摇头说：“喝的有点多，可能吧。高三太难熬了，多少有点感慨。” “有点不真实啊。”我说，“毕业。” 安漾把胳膊往我肩膀上一搭，“开学就是大人了，有没有看上哪家小姑娘？” 我把安漾的胳膊挪开，“没有。” 安漾笑了一声，似乎是不信。 98. 暑假里陈俊凡来找安漾，可惜安漾不在家，他过了个马路就来跟我倒苦水。 他说同学聚会去KTV，正好撞上他前女友和她现任对象。 我觉得陈俊凡也太倒霉了，没忍住就笑了两声，他差点把我从床上拖下来。 “我多凄惨啊，安漾那孙子倒好，隔壁班花跟他告白。” 我笑不出声了。 陈俊凡见我不出声，瞅了我一眼继续说：“安漾是不是真学傻了？他把美女拒绝了不说，理由居然还是要一心完成学业？他有没有点病？” 这要是算病，那我倒希望他一病不起。 呵，就是这么恶毒。 99. 安漾成功拿到录取通知书。安母为了庆祝，特意请我俩去饭店吃饭，说是安漾能考上大学，有一半功劳在我。 我把头仰的高高的，跟安漾说：“夸我。” 安漾笑了一声，捏住我的下巴，“美得你。” 后来安漾又单独请我吃了一顿饭，吃的板面。 我问安漾能加个鸡蛋吗，安漾一呲白牙，说不行。 我说我自己掏一块钱买一个还不行吗，他说不行，这顿就是他请，我掏钱不算事。 我：“你是不是真学傻了？” 安漾假笑着拍我脑瓜子，“好、好、吃、饭。” 100. 暑假过半，我再一次在图书馆里碰见澜。 他看见我还笑着跟我打招呼，说：“乔锡学弟好。”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拿了书就快步绕过他走向收银台。 身后传来他的笑声，我听了怪不舒服。 我有次问安漾，澜到底是个什么鬼(我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安漾皱着眉问我干嘛问起他。 “好奇。他头发留那么长，都没人管他？” “离他远点。”安漾想了想，最后只说了这四个字，后来可能是觉得不够，又道，“我和他不熟，他跟良伟关系不错……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记得见到他们绕道走就好。” 101. 高中开学，前一个星期军训。我回家那天，安漾笑惨了，说我又黑又瘦，整个一黑猴子。 我气不过，问他军训时没被晒黑？ 安漾笑得很贱，“还真就没有。” 我懒得搭理他，他就凑过来挨近我，“小猴子生气了？” 我抬起头，安漾离我很近，他的嘴唇擦过我的脸颊。干涩柔软的触感令我愣了愣，随后我推开他，揪他头发，假装咬牙切齿地问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安漾掐我的脸，凑近咬了我脸一口。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安漾可能是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做有些不妥，干咳了一声说：“那什么……小时候玩惯了、不是…我帮你擦擦。” 102. 小时候很多小男生小女生爱跟在安漾屁后跑，我不喜欢那帮熊孩子，安漾又只喜欢和我玩，我俩就经常闷在屋子里，看看电视打打扑克一下午就过去了。 有天下午安漾问我要和他玩过家家吗。 我那时已经上三年级了，沉默了一会儿问安漾：“什么？” 安漾还挺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字正腔圆地说：“过家家。” “玩不了，人不够。”我也挺认真的找了个借口，我是真的不想玩。 “俩人够了。”安漾说，然后拉住我的手，“咱俩玩买东西。” 我不想玩。 安漾完全不顾我的意愿，拿起我家遥控器就问：“这个多少钱？” 我面无表情：“一百块。” 安漾一愣，把遥控器放下，又从我文具盒里掏出块橡皮，问我多少钱。 我：“一百块。” 103. 安漾连问了好几个，我都说一百。就当我觉得他快要玩不下去时，他突然牵住我的手问：“这个多少钱？” 我说：“不卖。” 安漾笑咪咪地晃我的手，“卖吧，多少钱才能卖给我？” 我那时候可能是被安漾的笑容迷惑了，啥也没想张口就是“一百块”。 安漾好像就是在等我这句话，他掏出兜里的红票票往我手上一拍，二话不说啃上我的脸。 我一脸的吃惊，安漾还是在笑。 他把毛爷爷又揣回自己兜，道：“今天班里有个男生和女生表白就这么干的。” 五年级的小学生，真时髦。 我问他：“那你亲我干什么？” “吓唬你的，亲嘴上才是真亲。过家家好玩吗？”安漾笑的太甜了，甜的怪渗人，我忍不住退后两步，疯狂摇头。 现在回想起来，安漾这孙子凭什么把钱拿回去？白嫖啊？ 104. 高中正式开学，我们的数学老师是安漾的高中班主任，蒋翰林。 他看见我时也是一愣，“乔锡？” 我点点头，“老师好。” 我把这件事跟安漾说了，安漾对他的评价是：“老变态一个，不过他一般不整学习好的，没啥事。” 我忍不住嘴贱：“那他一定没少整你。” 安漾又把我按住一顿挠痒。 最后我笑的肚子疼，跟他求饶。 安漾：“叫哥。” 我眼泪都出来了，泪眼汪汪的叫了他好几声“哥”。 安漾这才算满意，起身说了句“乖”。 后来我总是想，那段时光真美妙，安漾待我如亲弟弟一般，而我呢，偷偷暗恋着他，甜蜜又苦涩。 105. 高中开学不到半个月，我在学校遇见了澜，他看见我，抬起手跟我打招呼，“乔锡学弟。” 我和他压根不熟，低下头往教学楼走去。 “我们是同类吧？”他突然扬声道，“你看安漾的眼神不对。” 我猛地转回头。 106. 最开始我觉得澜这个人十分不好惹，古怪、非主流，他一接近我我就觉得头皮发麻。 后来混熟了，我把这件事和他一说，他一呲牙，狠踢了我一脚，让我叫他爸爸。 我只对安漾服软，他这么对我，我当然要打回去。打到最后，澜问我为什么会喜欢安漾。 “他那么渣还那么直，乔锡学弟，你不如考虑考虑我？” “丑拒。”我说。 澜其实长得不差，他五官细腻，但不女气，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成熟魅力。 可惜他不是安漾。 况且他也不喜欢我。 107. 澜是个很奇怪的人。 我在最开始把他定义为坏人，能躲则躲。 我喜欢安漾……有那么明显吗？ 我问这问题时，澜在抽烟，他把烟雾吐在我脸上，声音慵懒地回应：“还行吧。我一向看人比较准。” 哦。 我扯了扯嘴角，不太想给他这个臭不要脸的机会。 澜似乎很嗜烟，平时不抽也要在嘴里叼一根。 安漾也抽烟，但他从不当着我的面抽。我初二好奇，问他烟有那么好抽吗。 安漾大概是觉得我那时还小，不想我沾烟就威胁我说：“越抽牙越黄。” 那阵子我总叫他大黄牙，他气的没法，挠我痒痒让我叫他哥，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牙哥、牙哥”的没少叫，差点被安漾整死。 108. “你真名到底叫什么？”我有天问澜。 澜一脸古怪的跟我说：“别试图真正了解我。” 呵。 我当天晚上就给陈俊凡打了电话，陈俊凡说他也忘了，但可以帮我问问。 第二天一早，我看到陈俊凡发给我的短信。 短信只有三个字—— 兰景德。 ……噗。 我差点在床上笑翻过去。 109. 兰景德那天在操场上喊“你看安漾的眼神不对”时，我真的吓了一跳。 我声音都绷紧了，问他想干嘛。 他眨眨眼睛说：“不干嘛，就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的第一想法就是逃，撒丫子就跑起来。 我估计那会儿他看见我奋力奔跑的身影，一定在想，这人傻逼吧？ 一想到那天我就气。 逃回宿舍后我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又去三年级找他。 我那会儿还纳闷，他不是和安漾同年吗，怎么还在高三？ 后来我知道了，这么酷的一个人原来也要蹲级。 我心情不由好了一点。 第十二章 110. 我去找澜时，高三正在上自习。 我还在门口犹豫该不该敲门，澜已经看到我了。他站起身走向我，笑眯眯地叫了我一声“乔锡学弟”。 我说：“能出来一下吗？昨天的事……我想和你谈一谈。” “我不是已经出来了吗？”他笑着歪头。 我深呼了一口气，说：“请你和我去操场上谈一谈，好吗？”前面几个字我咬的十分重，反倒是最后那两个字卸下力。 我实在不擅长应付澜这种性格的人。 “好——啊。”他把第一个字拉的很长，第二个字落的很轻，说完就向楼梯那边走去。 我在他们班门口站了两三秒才挪开步子，快步去追他。 我需要忍耐，不应该愤怒，我跟一个非主流生什么气呢？哈、哈、哈！ 111. 还是穿半袖短裤的季节，六点刚过操场上就已经有人在跑步了。 澜顺着塑胶跑道慢慢的走，我也一步一步跟着他走。 大概走了两分钟，他终于开口：“今天天气还不错？” 我：“……” 我以为我忍一忍，起码能忍到他问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结果呢？ 他说“今天天气还不错”？ 我磨了磨牙，道：“嗯，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 澜笑了。 他今天把过长的头发梳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懒洋洋的。 是和安漾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安漾笑起来阳光耀眼，充满活力。 小时候受欢迎，长大了也一样受欢迎。 自然而然的发光，自然而然的吸引着别人。 我总是说我喜欢他，可到底是怎样的喜欢呢？ 112. 我初中时，安漾最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好好学习”。 “你自己呢？”我翻他的书包，里面有被团成纸团的卷子，最高的分数不超过80分。 “我负责监督你好好学习。”安漾说着又把试卷团起来扔进书包里。 有次我参加省内数学竞赛，安漾正好放假，他把我送到考点，千叮咛万嘱咐——“你东西都带了吗？”、“考试不要紧张知不知道？”、“你几点考完？咱俩一起回去。” 考点学校的旁边正好是一所小学，校门口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 我把手指向那边，告诉安漾他该去那呆着。 安漾拍了我一脑勺，告诉我：“要不是我妈让我送你来，你以为我想过来啊？” “阿姨管的了你吗？”我捂住脑袋。 安漾“啧”了一声，不回答我的问题，却很霸道地说：“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一愣，回想了一下，老实答道：“东西带全了。你才紧张……我不紧张，你别那么看我。一点四十考完，你可以先回去。” 安漾点点头，拍了下我的肩，“去吧。” 我走到学校门口时，安漾大声叫我的名字。 “乔锡！” 我转过头，安漾已经走进拥挤的人群。 人群之中，我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向我这边仰手，笑着冲我喊：“考试加油！” 我对安漾是怎样的一种喜欢呢？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人群中笑得明媚如阳的那个人，是我喜欢的人。 113. 澜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喜欢安漾吗？” 我摇头，“不，我只是想……”我只是想什么呢？ “帮我保密吧。”我说，“我喜欢安漾这件事，帮我保密。” 澜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随后又恢复了与往常别无二致的笑容。他的嘴角时常挂着笑，开心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在往后的许多日子里，我见到了他各式各样的笑容，却从未见他哭过。 “好。”澜说，“我以为你会辩解一下呢，没想到……” “有什么好辩解的？”我的目光穿过操场跃过山头，最终又落回自己的脚底，“我喜欢他。” 我喜欢他。 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对任何人说我喜欢他，却唯独不可以对他说。 我只能对别人说“我喜欢他”，我不能对他说“我喜欢你”。 “他”和“你”的发音、拼写全都是不一样的。 这真令人难过。 114. 后来我总是在食堂、操场……各种地方“偶遇”澜。 他每次见到我都会露出笑容，叫我“乔锡学弟”。 我听久了也就麻木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我第一次见到穆勒。 其实也说不上是第一次，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似乎也打篮球，我初中时坐观众席看安漾打球，可能也见过他，就是没怎么注意。 但这样子的见面，确实是第一次…… 上个星期澜在我嘴里套到了电话号码，这个星期就积极的发挥了它的作用。 “校外咖啡厅，你知道是什么地方，速来哟。” 我刚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撂下这句话就挂断了。 我本来是打算不搭理的，结果澜又给我发了条短信：[不来我就告诉安漾你喜欢他^_^] 我：…… 115. 而现在，咖啡厅里，离窗很远的位置，我正坐在澜和穆勒的对面，现场气氛尴尬的不得了。 倒是罪魁祸首——澜悠然自得的喝着咖啡。 “你好，我叫穆勒。”穆勒开口，我抬起头看他。 穆勒是个开朗清爽的大男孩，头发微卷(我猜大概是天生的)，笑容阳光，看起来有点腼腆……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头转向澜那边。 澜回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却不理我眼神中的询问。 我在心里暗骂澜，对着穆勒点了下头说：“你好，我叫乔锡。” “我知道你。”对面的男孩笑起来，牙齿白白的露在外面，“我打篮球时经常看到你坐在观众席上。” “啊……是吗。”我有些跟不上对面人的思维，僵硬的答道。 “很高兴认识你，乔锡。”穆勒说着向我伸出手。 我尴尬的不能自已，稀里糊涂的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116. 穆勒有事先走了，我和澜面对面坐着。 “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我的脸一下子垮下来，皱着眉问他。 澜倒是笑得很欢，半躺在沙发上问我：“他是不是很可爱？” 在咖啡厅待了快半个小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对面的饭店、商铺都亮起灯牌，灯牌闪烁着各种颜色，那些颜色映在咖啡厅半透明的玻璃上，玻璃又映照出这城市一角的风景，繁华又寂寥。 澜的声音很轻很缓，像风像低语，他说：“告诉你个秘密——” “我喜欢他。” 117. 我后来会和澜熟悉起来，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喜欢上一个阳光耀眼的人，喜欢到在阴暗的角落偷偷窥看也无妨。 我们两个都是不敢开口跟对方说“喜欢”的胆小鬼。 “喜欢”多么肤浅，喜欢让人望而却步。 澜那天晚上说了很多，他说到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说到穆勒小时候干过的蠢事，说到穆勒成年之后也依旧是个大傻瓜……那些言语那些话全部都围绕着一个人。 我忘记了自己想问的问题，淡了因为无故被叫出来的愤怒，余留下了一腔苦涩。 澜问我：“你记得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吗？” “嗯。”他突然提起这个，我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你塞给我一本书。” 澜笑起来，“成人读物。” 我瞪他。 他笑得更欢：“你当时的表情真是差的可以。”他说着直起身，端坐在沙发上，“对不起。” 澜这样郑重的道歉我反而有些不适应，“没关系，我就当……” “我嫉妒了，乔锡。”澜笑起来，用手挡住眼睛，他笑得很欢，却没有发出丝毫的笑声，说实话这有点疯癫。 然后我听见他说：“他喜欢你。” 118. 我该庆幸吗？澜因为嫉妒塞给了我一本黄色书籍，而不是直接捅了我一刀？ 我说：“我原谅你了。” 我的目光平静，对面的澜也停止了笑。他把手放下，表情在那一瞬间归为淡漠。 我问他：“把他介绍给我或者说把我介绍给他……为什么？” 澜慵懒的靠回沙发上，开玩笑似的说：“大概是想让你狠狠地拒绝他？” 我看着澜。 澜的眼眸垂下，“他想认识你，于是我就把你介绍给他，仅此而已。” “什么？”我不明白。 “从小到大，”澜抬起头，笑着看向我，“他的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 这次也一样。 这次也和其他的很多次一样。 仅此而已。 119. 说不上谁更悲哀一点。 谁都不比谁可怜。 马路对面就是学校，我站在台阶上等绿灯。 心中各种复杂的情感混在一起，夜晚的凉风都没能让我的心情变得轻快。 街道被街灯和各色灯牌照成橙红色，滴滴滴的喇叭声吵在我耳边。 红灯变绿灯的一瞬间，我抬头看到街对面站着一个人。 即使是夜晚，那个人也像会发光一样，让我一眼便望见。 「我喜欢的人，笑容明媚如阳光。」 我怔愣在原地。 “安……漾？” 第十三章 120. “安……漾？” 绿灯亮起，安漾从马路对面走过来，走到我身边。 “这么晚你去哪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我一愣，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14通未接来电。 我见安漾的脸色很差，连忙开口解释：“在学校里静音了，出来忘了开响铃……”。 安漾依旧怒气冲冲，他问我：“你去哪了？” “……去吃饭了。”我没敢把澜说出来，安漾本就在气头上，这时候我要是撞上枪口，那就是死路一条。 “吃饭吃到快上晚自习？”安漾估计是信了我的话，脸色缓了一点，“也不知道看个手机。” 我张了张嘴：“专心吃饭，细嚼慢咽……嗯，就是这样。” 安漾挑了挑眉：“什么乱七八糟的。走吧，我送你进学校。” 我：“……可是对面就是学校了啊。” 安漾：“少废话。” 121. 进了校门安漾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我问他：“你怎么想起来学校了？” “下午没课。”安漾说，“本来想和你一起吃个晚饭，你小子倒好，电话打不通。” 我轻呼了口气，“下次要来提前通知我啊。” “怎么，你还要提前准备准备？”安漾说完往我这边跨了一步，贴近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一瞬间想到了澜。安漾以前提醒过我离他远一点，结果我非但没远离他，还在某种意义上和他成为了秘密的共享者…… 我有些僵硬的回答：“能有什么事……” 安漾后退一步，伸出手虚抓过我的一缕头发：“你搞对象了？” 夜晚清凉的风携带着安漾的话一起吹过我的耳畔，我回答：“没有。” 我看不懂安漾的神色，他的嘴角有翘起的弧度，但不是笑，他的眼眸里说不出有哪种感情又或者根本没有感情，他的手垂下去，无意中碰到我的发。 他说：“是吗。” 122. “你呢？”我们继续往前走，通往教学楼的路变得很漫长，我问出这两个字时自己都觉得好笑。 “我？没有。”安漾说。 “不像你风格。”我假装调侃道。 “等到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我也就有了。” “什么意思，”我问，“你还想跟我抢啊？” “就你那品味我可不敢抢。”安漾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我什么品味？ 从小到大我就只喜欢过一个人。 我呵笑了一声：“我品味的确不怎么样。”瞎眼才喜欢上了你，王八蛋。 “我的意思是，等你有了女朋友之后，我再想搞对象的事吧，现在也没那个闲心。”安漾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对弟妹没什么要求，比我高就行了。” 我：“……你认真的？” 安漾眨眨眼睛：“开玩笑的。” 安漾陪我走到了四楼，他临走时我没有忍住，问他：“那如果我一辈子都交不上女朋友呢？” 安漾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过了两三秒才回道：“怎么可能呢？对自己有点信心。” 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但安漾已经给出了答案。 ——如果我一辈子不交女朋友的话，你会不会等我一辈子呢？ 怎么可能呢。 123. 高一上学期眼看就要结束，我和澜终是成为了同甘共苦的“兄弟”。 “穆勒下学期就要回学校了吧？”我咬着冰棍问澜。 “嗯。”每次说到穆勒，澜的表情都会变得柔和些。我曾嘲笑过他肉麻，他却说这是无意识的。 “就像是你看着安漾时的表情，”澜指了指我的脸说，“和看别人时完全不一样。语气也是，欢快了不少。” 我的舌头有些打结：“胡、胡扯！” 澜笑得十分灿烂的跟我说：“是胡扯啊，我好久都没看见安漾了，上哪知道你俩怎么相处。猜的，看来猜对了？” 我：“……草。” 穆勒是美术生，高三下学期回来补文化课。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我猜澜会留级也许是因为穆勒。 124. 高一暑假我和安漾去水上乐园，碰见了我现在的数学老师安漾曾经的班主任——蒋翰林。 安漾嘴贱，问完老师好就说：“您这么大年纪也来玩啊？” 蒋翰林其实一点也不大，三十出头，温文尔雅，戴眼镜时很严肃，摘下眼镜又像是哪家的贵公子。我们班不少女生都喜欢他。 我怼了安漾一下，向蒋翰林赔笑。 蒋翰林却丝毫不介意，想来是和安漾混的很熟。他说：“我来接家里小朋友。” 安漾“哦”了一声，努努鼻子拉住我的胳膊，“那我们先走了啊。” “数学老师这么早就有小孩了？”我有点不敢置信。 “不是。”安漾把小号游泳圈套在我脖子上，“怎么说呢……老蒋说的那个人，算是亲戚吧，现在已经上大二了，可不是什么小朋友。和我一个学校的。” “那为什么叫‘小朋友’？” 安漾呲了下牙：“你哪来这么多问题？想叫就叫呗。我还管你叫小弟弟呢。” 我扑了他一脸水：“滚。” 125. 暑假里我和澜见了一面，他约我在图书馆碰面，说穆勒想见我。 我：“不见。” 澜：“真绝情。” 我皮笑肉不笑的牵了牵嘴角，“你要是真想我俩见面，压根不会通知我。” 澜十分厚脸皮：“聪明。” “所以呢，为什么？”我把手里的书翻开又合上，“既然他喜欢男生，你直接跟他说不就好了？” “说什么？” “你喜欢他啊。” 澜看着我：“那你为什么不和安漾说？” 我被堵的哑口无言，“……他喜欢女生。”其实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勇气，害怕说出来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分崩离析。 “你也一样吗？”我不由回视过去，“你不一样吧？你，和我。” 澜耸了耸肩：“的确不一样。” “这关乎到另一个秘密。”他歪头，“你想听吗？” 126. “还是不了。”我说。 “骗你的，根本不算秘密。”澜笑着起身，“只是我不想说而已。咱俩也别互相插刀了，去吃饭吧。” 安漾比我放假放的早，开学开的晚。我快开学时，他还躺在床上看电视。 “起床了。”我进到安漾的屋子，照着他的腰踹了踹，“有大事要干。” “谁是‘大事’？”安漾卷了被子，躲开我的脚。 “起床。”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哦我知道了。”安漾慢吞吞的坐起来，“乔大事。” 我反应了两三秒，等我反应过来时，安漾已经跳下床换衣服去了。 我：“……干你二大爷。” 127. 高三开学比我们还早，我去学校报道那天，澜已经站在操场上做午操了。 等他下了操，我冲他招了招手：“哎哟，这不景德哥吗？” 澜笑眯眯地回了我个“滚”的口型。 自从我在陈俊凡那儿听说了他的名字，每次见他我都这么叫。 他可能是想揍我，但无奈我打架不算好，跑步却很快。 “安漾没来送你？”澜问。 “来了。”我说，“他有课先走了，不然我怎么敢来找你？” “他是养了个儿子吗？你也十七了吧，上下学还接送呢。”澜嘲讽完我又问，“你那么害怕他？” 我诚实回答：“害怕。”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觉得我会带坏你？” “你长得像……” 澜扬了扬拳头：“替安漾接我一拳？” 我连忙摇头：“不了。” “穆勒后天回来。”澜突然说。 我看向澜。 “打算带他吃顿饭。你后天可不要出现在他视线里。敢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走，”澜笑着把拳头轻砸在我胸口，“我打死你。” 128. 穆勒回来那天正好是周日，高一高二放假。 安漾说要亲自下厨做饭，让我给他买点土豆回来。 “你能确保我回来时厨房是完好的吗？”我再次确认道。 “你信我啊。”安漾说。 我表情复杂：“这个真不能信。” 安漾：“你就快点去吧。” * 有些时候，你越想做成一件事，这件事就偏做不成。 同理，有些时候我越不想遇见什么人，这个人就会十分神奇地出现在我眼前。 ——我看着马路对面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等出租车的穆勒想死的心都有了。 129. 好在穆勒没有看见我。 我十分机敏的躲在了一颗大树后面，叠着腿，收着腹。 火车站的确是离这里很近，但我也不能这么点背吧。 很快我发现，最点背的事情远远不是遇见了穆勒。 正当我想神不知鬼不觉溜走时，澜闯进了我的视线。 我：“……” 我去你妈的。 澜没有看见我，或者说他压根没有往这边看。他的视线一直在马路对面，我知道他在找谁，知道他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情在寻找。 其实我根本没有必要躲起来，这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若是不刻意寻找，谁会注意到喜欢的人就在其中呢。 我看了眼时间，再不回去可能要被安漾磨叨了。抬起脚刚想走，我听见马路对面的穆勒向这边道：“哥，你怎么来了？” 第十四章 130. “你去哪买的菜？这么慢。” 我回来时安漾已经把菜做好了，土豆没有用上，我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我盯着变了颜色的豆角看了半天问道。 “没有土豆的土豆炖豆角。”安漾把碗和筷子拿到桌上，说的很坦然。 “你酱油放多了。” 安漾把筷子递到我跟前，“你吃不吃？” “……吃。” 其实我不太想吃，但这好歹是安漾第一次下厨，我怎么也要意思意思捧个场。 我夹了一根豆角放进嘴里，咀嚼，咀嚼……喝水。 “你是把半袋咸盐都放进去了吗？”我把半杯水送进肚子里，皱着脸问他。 安漾见状也夹了一筷子吃，他吃完说：“就着水吃吧。” 我：“……” 131. 艺术生陆续回来，学校变得更加拥挤，食堂打饭更是争分夺秒全靠跑。 一个星期里我碰见穆勒三次，他每次见到我都十分积极阳光的打招呼。 自从穆勒回来，澜就再没有找过我。 而有件事我一直记在心里，却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问出口。 周五上午第四节课下课，澜说想去外面吃饭，问我要不要一起。 “穆勒呢？”我问。 澜说：“和朋友去食堂了。” “所以你才找我陪你一起吃？兰景德你够可以的啊。” “我请客，闭上你的嘴。” 我立马道：“好嘞。” 132. 快吃完饭时，澜突然说：“那天我看见你了。” 我没明白：“什么？” “那天晚上，你拎着一袋子土豆。”澜把筷子放下，“我看见你了。” 我有些不确定地问：“穆勒没看到我吧？” 澜扫了我一眼：“你认为他要是看到你了，你还会平安无事坐在这儿吗？” 我点点头，“也对。” 正是吃饭的时间，饭店里坐满了人，我和澜面对面坐着，他垂着眼，微长的发丝别在耳后，看上去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嘴角勾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 他想的那段回忆里，一定有他喜欢的人。 我想问的那个问题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133. 结完账走出饭店，澜说：“咱俩认识半年了？” “不到吧。”我想了一下，“不过也快了。” “认识不到半年的人居然知道我那么多秘密，”澜笑着说，“该杀了。” 我扯了扯嘴角，“好像你不知道我喜欢谁似的。” 澜问我：“你有看到我们班的成绩表吗？” “我上哪看去？” 澜说：“多注意注意我。” 我：“你有病吧。” 134. 被安漾发现我和澜认识，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 下午最后一节课班主任拖堂，下课铃一响飞奔到食堂的脚步声就没停过，我们整个班都陷入绝望中。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走廊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澜从楼上慢悠悠的溜达下来，看见我还问我：“你怎么没去吃饭？” “那你呢，不去吃饭瞎溜达什么？”我没好气地反问他。 “我晚上不吃饭。” 我一脸的不相信，“走了走了，出去吃，这个点到食堂肯定没好饭。” “我真不吃。” 最后澜还是被我拖出了教学楼。 从教学楼里出来时，我还在想着吃什么，等到了校门口看见安漾，我腹中的饿意就全被吓没了。 135. “不好意思，”安漾走过来，拉住我的胳膊跟澜说，“乔锡今天得和我走。” 澜摆出“请”的手势。 我被安漾拉出去好远才想起回头看出卖我的队友——只见澜一脸幸灾乐祸的冲我摆手。 心里有点苍凉，更多的是惶恐。以及一个念头：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要手刃了兰景德。 安漾拉着我进了上次和穆勒还有澜一起来的那家咖啡厅，店里人不多，我俩坐在了靠窗的座位上。 “我记得很早以前我就说过让你离他远点。”安漾坐在我对面，面无表情地问我，“你是忘了还是拿我的话不当回事？” 安漾给的两个选择，哪一个都说不得。 可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好的借口，只好从中选了一个：“……忘了。” “呵。”安漾冷笑了一声，“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是不是等哪天你交女朋友了，都不打算跟我说？” 这事要放到以前，我绝不敢跟他顶嘴。但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我嘴一顺，问他：“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多了？” 136. 安漾一直把我当做弟弟看待，从小到大什么事都要为我操心。 他现在这样其实无可厚非，自己看了快十年的孩子突然变得叛逆，他比任何人都着急。 安漾太像一个家长了，他觉得自己所做的、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完全不顾我的感受。 可他到底不是我爸，我也不可能事事都顺着他。 安漾被我堵的半天都没有说话。 我试图补救：“我的意思是……你干嘛总是抓着我谈恋爱这件事不放呢，我说没有就是真的没有。” 安漾还是没有说话。 “安漾？”我试探性地叫他。 “你是不是嫌我很烦？”安漾抬起头，他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几秒又移到别处去，“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烦的。” 137. “没有。” “谁知道呢。”安漾看向咖啡厅外，“以前咱俩总是偷偷溜出来吃炒饭，现在一个星期都见不到几回。” 玻璃窗把繁华的都市隔离在外，外面的喧闹仿佛与坐在咖啡厅里的人无关。 可人总要走出去，从咖啡厅走出去，走到外面，走进繁华，任喧嚣淹没自己，任时间长河洗涮自己。不管你愿不愿意，总要走的，走到陌生的地方，遇见陌生的人，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开启一段新旅程之前，人总会留恋旧的过去。我猜安漾也是，大学是个崭新的地方，他的旅程才刚刚开始，他在不舍过去的同时也在渐渐淡忘过去。 “看不到你让我很不安。” 可是安漾却这样说。 138. 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从咖啡厅出去，安漾还是忍不住说：“……你最好还是少和他来往。” 我满口答应：“好的。” 这是安老父亲最大的宽容，身为“儿子”的我自然要珍惜。 第二天中午，我成功偷袭踢了澜一脚，踢完我撒丫子就跑。 “你他妈下手够重的啊？”澜追了好久都没有追上我，最后我俩精疲力尽，隔着两三米远说话。 “那是下脚。” “蹄子。” 我懒得搭理他。 澜把气喘匀了，问我：“昨天你俩谈的怎么样？” 我瞬间又想起安漾的话，沉默了两三秒才回答澜：“……不告诉你。” # 安漾说：“看不到你让我很不安。” 窗外有车辆行驶而过，车灯照亮安漾的半边面颊，他的眼神很沉静，我说不准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只是我明白自己舍不得让他这幅模样。 于是我回答：“我一直在你身边。” 139. 期中考试后，各个年级的成绩都被贴在公告栏上。 每个班级也会发一张本班的成绩排名，所以很少有人会去公告栏上看成绩。 那天中午吃饭比较快，我路过那里，想起澜曾经问我看过他们班的成绩表吗，出于好奇，我站在那儿看了半天。 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一开始只是粗略的扫，最后变成了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找。 没有澜的名字。 下午碰见他，我问了关于成绩表的事。 “你是不是没考期中？” “考了啊，36名。你有空可以再找找。”澜笑着说。 “36？我记得你们班一共就42个人吧。” 澜继续笑：“是啊。” 140. 这件事被我抛在脑后很久，期中排名一般会在公告栏上贴一星期，我是最后一天才想起来去看一看的。 学生会正在撕成绩单，打算换新的板报作为公告栏内容。 澜说他是第36名，我那天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会不会是压根没印上他的成绩？ 高三年级的成绩单被揉成一团，我拆到第三张才找到澜他们班的。 看到澜名字的一刹那，我想到了穆勒，想到了那天的偶遇，想到后来自己犹豫了好久都没能问出口的问题。 我把成绩单揉成原状递给学生会：“谢谢啊。” 学生会的人有些无语，盯着手里的纸团两三秒，回了我一句：“……不客气。” 36 穆景。 第十五章 141. 十二岁以前澜的名字的确叫做兰景德，不过后来澜的母亲离婚改嫁，他跟随母亲一同来到穆勒父亲家，以前的姓名和灰暗的过去被埋葬在新家的门外，他的名字随之变成了穆景。 澜说穆景这个名字比他以前的名字好听多了。 “可它总是时刻提醒着我是谁。”澜说出的话意外的孩子气，就算对外声称自己的名字叫做兰景德……事实不还是事实吗。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澜说：“有疑问也给我憋着。” 我：“……” 澜：“现在是我在给你讲故事，你只能保持沉默，编成什么样都是我说了算。” 我：“……其实并不是很想听。” 澜“啧”了一声，“不行，好不容易逮着个人，听我说完！” 放在心里十多年，居然没憋出毛病来，真是辛苦你了。 142. 澜和穆勒是兄弟。 即便是没有血缘的兄弟，澜那份禁忌的感情也只能藏在心底。 故事讲到最后，澜说：“我要比你可怜多了。” 我：“哦，是吗。” 澜：“这顿饭你请。” 我：“why？！” 澜：“我比你可怜。” 我对澜是没有同情的，不仅是因为他花光了我一周的饭钱，还因为他和我一样。 ——喜欢而不得。 两个同样懦弱的人彼此同情，未免也太可悲了一点。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要有，那些怜悯、同情、可怜……全部都不要有，全部都收起来。 我们不需要彼此的同情。 ……他花光了我一周的饭钱！ 143. 安漾每星期都会抽出一两天来找我吃饭，可自上次咖啡厅碰面后，我俩就再没见过。周六安漾没有来学校找我，我安慰自己，他可能是有急事。 结果等着等着，第二个星期的周六都过去了，安漾还是没有来。 澜说：“交女朋友了吧？” 我踩了他一脚，“周日我去找他。” 话是这么说，可我做好心理准备打算去时，已经是第三个星期的事了。 “……周日我去他们学校找他。” 澜掏掏耳朵：“你每天都这么说。” 我和安漾从没有这么长时间不见面过，他为什么要躲我呢？ 我又没有跟他说我喜欢他。 144. 想要在大学里找一个人太难了，况且又是周日。 我没有抱什么希望，在学校里溜达了两圈，拨了安漾的电话。 不接。 我发了条短信给他：[我在你们学校，你在哪？] 过了两三分钟，安漾把电话打了过来。 我毫不留情的按了挂机键，又给他发了条信息：[你在哪呢？] 这回安漾回复的很快：[篮球馆。] 145. 我到篮球馆时，安漾正坐在观众席上抱着篮球擦。 他看见我，把球扔到一边站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我没有回答。 安漾说：“刚刚在打球，没听见你电话。” 我：“哦。” 我们两个人面对面沉默。 最后安漾叹了口气，从台阶上下来拥抱住我。 我试图推开他，却被他拥的更紧。 “……有点不确定。”安漾说，“我是不是管你管的太多了。” 146. 我和安漾坐到观众席上，刚才看到我俩拥抱的学生都不由往这边看。 “你不解释解释吗？”我看向那边看过来的人。 “什么？”安漾一脸耿直的问我。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面对如此纯洁的安漾根本下不去口说出真相。 “……没什么。”我说。 安漾问：“你吃午饭了吗？” “还没。” 安漾站起来，“那去吃饭吧，待在这儿又……” 我仰起头打断他：“这三个星期，电话不接不联系我，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安漾沉默了几秒，而后抬起胳膊遮住脸，“……就是挺怕你讨厌我的。” 147. 去餐厅的路上我俩谁也没有说话，等到菜快上完时，我开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嗯、会讨厌你？” 安漾别过头，耳朵有点红，似乎是在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么？明明是他自己说出的话。 过了一会儿，安漾说：“你嫌我管太多。” 我：“……” 我那天一共就说了那么一句重话，他居然记到现在。 我有些想笑，这么多天的焦虑与忐忑都因他的这句话消散了。 仿佛又回到了幼时，安漾踏过那条马路来找我说话，他主动将我们两个人的距离缩短，陪我走过了十几春秋。 我庆幸在儿时遇见他，欢喜他的到来使我黯淡无光的童年染上了色彩，同样的，不后悔自己喜欢上了他。即便这终是一份无果的、见不得光的暗恋。 148. 吃饭时安漾一直盯着我看，我被他看的背后发凉，忍不住抬头问他：“你看什么呢？” 安漾反问我：“你是不是瘦了？” 我：“……” 安老父亲十分忧心地问我：“按时吃饭知道吗，不要我一天没看着你你就……” “我重了两斤。”我打断道，“现在，闭嘴，吃饭。” 安漾不满意了：“怎么可能重了？我不在你应该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才对。” 我把筷子插进他的碗里，冷冷道：“吃不吃？” 安漾：“吃。” 吃完饭安漾说要送我回学校，一路上他乱七八糟地问了不少问题。 我：“你憋了仨星期了吧？” 最后我的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 149. 安漾把我送到校门口，说：“我就不进去了。” “嗯。”我点头，“回去注意安全。” 安漾伸出手，我以为他要跟我摆手说拜拜，结果他单手半环住我，在我耳边道：“我很想你。”说完他转身走了。 我捂住耳朵往后退了好几步。 妈的！神经病！ 150. “我觉得你俩的相处模式和情侣没差。”澜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给安漾发完短信说。 “我还觉得你和穆勒像情侣呢。”我嘲讽道，“可是你俩是吗？” 澜把洁白的牙齿露出来，笑的很假地说：“是啊。” “单方恋爱？”我翻了个白眼。 “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安漾。”澜开玩笑道：“乔锡学弟，不如考虑考虑我？” 我打了个冷颤，“你别那么叫我。” 澜眨了眨眼：“乔锡学弟、乔锡学弟。” 我捂住耳朵给了澜一脚：“滚。” 151. 时间过得很快，我步入高二，澜和穆勒也成功毕业。 我们三个人大晚上在烧烤摊吃羊肉串，澜喝了很多酒，最后趴在桌子上不起来。 “你也不嫌脏。”我扒拉了澜一下，澜一动不动。 穆勒突然说有话跟我讲，让我和他去人少的地方谈。 我站起来盯着澜看了两秒，最后笑着给了他一脚，跟穆勒说：“那走吧。” 穆勒看我如此虐待他哥，心里很复杂，他犹豫了一下，傻萌傻萌的走过去揉了揉澜的腿。 哇塞，澜现在指不定怎么乐呢，我刚刚就应该把他的狗腿打断。 152. 穆勒犹豫了半天，憋的脸都红了才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我垂了下眼，抬眼时道：“抱歉……”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穆勒摸了摸脑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以后就没机会见了，所以我就想……起码要告诉你。” “……谢谢。”我说。 穆勒笑起来，“嗯，那咱们回去吧，我哥喝醉了，把他一个人扔在那我不放心。” 我注视着穆勒的背影，直到他走过马路，我才收回视线。 穆勒比我和澜都要勇敢。我连踏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单方面的喜欢总伴随着一个无疾而终的结局。 153. 回到烧烤摊，穆勒抢着去结账，我争不过他，只能坐下来等他回来。 澜趴在桌子上装死，我踢了踢他道：“别装了啊，快点起来，我一会儿可不管把你扛回去。” 澜从桌子上抬起头，眼神清明，根本不像喝醉了，“不是有穆勒吗？” 我扯了扯嘴角，“拜托把你弟弟当人看好吗，他是美术生又不是体育生，你一八几的个子，他把你拖回去，他不得死在半道上啊。” 穆勒回来时看见他哥醒了还挺高兴，主动问：“你还走的了吗，不然我背你吧？” 澜说不用了，转身塞给我一百块钱，小声道：“打车滚蛋吧，你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时间留给我和乐乐。” 呵。 我揣着一百块钱打算地走回家，没走两步就接到安漾的电话。 “乔锡你是想死吗？这都几点了，你在哪儿逛呢？！” 我十分积极地问：“你想来接我吗？” 安漾：“麻利给我打车回来，车钱我掏。” 我站在寒风中，手里捏着一百块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草。” 第十六章 154. 穆勒向我告白的第二天，我在学校里遇见澜和他聊了一会儿，我说：“这回穆勒没有喜欢的人了，你放心点了吧？” “就算没有你，还会有下一个人。反正不会是我。”澜当时是这么说的。 高二的生活枯燥乏味，澜和穆勒去了同一个省的不同大学，他偶尔在朋友圈发照片，照片上全部都是穆勒的背影。 我在微信上问他怎么不给他弟来一张帅气的正脸。 澜回我：[干嘛给你们看？] 我呛了他一句，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后来我在朋友圈看到澜发的一句话：我只能追逐他的背影。 我在底下评论了一句：真酸。 后来想想倒又觉得心酸了。 我想澜大概比我更绝望。 155. 高二上学期快结束，我带着一书包的作业回家。 安漾跟我嘚瑟他假期长作业少，我当时没有反驳。 快开学的那几天我硬拽着安漾帮我写作业，从天亮写到天黑，安漾一旦点头打瞌睡，我就伸手抓他头发。 “写了两天作业，我觉得自己要秃了。”安漾把头发向后撸了撸，叹着气道。 我安慰他：“秃了你也是一个英俊的秃子。” 安漾笑了一下，伸手按住我的脑袋，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把头撞过来。 那一刻我真的怀疑安漾练过铁头功。我捂着脑袋踹了他一脚，还没敢往重了踹怕他疼。 安漾倒好，挨完踢跑远了插着腰哈哈大笑。 我把脚上的一只拖鞋扔出去，没砸着他，他贱兮兮地把拖鞋捡回来，伸出手没轻没重的乱揉我额头。 156. 开学两星期，我连续收到舍友送来的五袋牛奶。 舍友美名曰送温暖，我拿到第六袋牛奶时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舍友只好道：“真的是送温暖……帮别人送温暖。” 我问：“帮谁？” 舍友佯装神秘的凑到我跟前：“x班的宋佳冉你知道不？她可能相中你了，想追你。” “替我谢谢她。”我把牛奶递到舍友手上，“这个我就不收了。” 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女孩追，对方居然给我送牛奶？ 是嫌我矮吗？ 157. 我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午休宋佳冉会来我们教室门口堵我。 我跟着她去了教学楼外，刚站定她就问我：“为什么不收我送的牛奶？” 我反问她：“为什么送我牛奶？” 宋佳冉没有回答，说：“你不喜欢喝牛奶？那我下次送酸奶好了。”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我拦住她，说了句“谢谢”。 她看着我。 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谢谢。” 宋佳冉还是看着我，她问：“干嘛说两遍‘谢谢’？” 我说：“谢谢你的牛奶也谢谢你喜欢我。” “我这算是被拒绝啦？” 我有些抱歉的笑笑。 “算了……”宋佳冉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我也不知道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是不是在骗我，反正祝你告白成功吧。” 我一愣，道：“……谢谢。”虽然我永远不可能对那个人告白。 158.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陈俊凡突然发短信说自己回市里了，有空聚一聚。 约出来见面那天天气不算好，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我和安漾还有陈俊凡在饭店门口碰面，虽然经常在朋友圈看见他的动态，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一句：“你这晒的也太黑了吧？” 陈俊凡推了我一下说：“去，我对象可喜欢我这肤色了。” 我们边走边说，我问他：“又搞对象了？” 陈俊凡道：“哪儿啊，还是以前那个。” “和好了？”安漾问。 陈俊凡被晒的很黑，他一笑牙齿锃亮：“她追着我去了s市。” “那挺好的。” 兜兜转转这么久，相互喜欢的两个人终是又回到了对方身边。 陈俊凡当年的话多么不可信，喜欢哪里肤浅？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永远值得珍惜与尊重。 159. 从饭店出来才知道下雨了，我和安漾各带了一把伞，陈俊凡拎着个大包袱愣是没想到拿伞。 最后安漾把伞借给他，我和安漾共打一把伞跑回了家。 “还不如不打伞。”跑到半路安漾说。 我：“那你别打，我打。” 过了一会儿，安漾想了个馊点子：“不然我抱着你吧？” 我没说话。 安漾：“嗯？” 我：“……” 安漾：“嗯？” 我：“你还是滚出去吧。” 安漾把住我要撤回伞的胳膊：“别别别。” 160. 回到家时我的半边身子已经湿透了。门没有锁，是乔庆国回来了。 难得乔庆国在家，因为下雨，他打着灯，手里拿着烟，昏暗的灯光照着被锅炉烧的黑黄的墙。 我把伞放下，喊了他一声：“爸？” 乔庆国手上一抖，长长的烟灰掉落在地上。 “你回来了？”他把烟掐灭道，“你过来，爸有事跟你说。” 以往我们总是匆忙错过，他有他的工作要干，我有我的学校要去。 那天我们差不多聊了两三个小时，他说他在一处地方买了房，等过个两三月就可以搬家了。 我完全没想过自己会离开这间平房，尽管儿时有那么多的埋怨，也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搬到别处去。 乔庆国见我不说话，问我：“你是不是怪爸没跟你商量？” 他说这话说的小心翼翼，不知从何时起我与他的关系变得这样疏离客套了。 “不是。”我说，“就是没想过……什么时候搬家，我请一天假。” 乔庆国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还要上课。” 后来他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房间装饰，台灯要什么款式，他问我答，我们俩就这样聊了很久。 聊天时乔庆国是笑着的，他笑起来眼角有很深的皱纹，我记得小时候他总爱和我开玩笑，把我逗急了才高兴，我在一旁哭，他就在一旁笑。现在想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看他笑过了，他现在笑的又和以前不同了，更加和蔼也更加苍老。 尽管我和乔庆国的交流不算多，但骨子里流淌的血液还是让我本能的敬爱着他。 他是我的父亲，是我的至亲。 161. 我将要搬家的事情告诉安漾，安漾的第一反应是问我：“离这儿有多远？” 我说坐465路公车能到，安漾算了算距离说：“那还好。” “你那时候已经要放假了吧？”我问他。 “嗯。”不等我说，安漾就道：“放心好了，我会帮乔叔搬家的。” “麻烦你了。” 安漾说：“不麻烦，帮弟弟搬家嘛。” “安漾。” 安漾的声音带着笑意：“嗯？” “要点脸。” 162. 高二的最后一个月，在如蒸笼一般的教室里，班主任声音洪亮的跟我们说：“我们即将迎来高三，你们知道高三意味着什么吗？” 高三可以意味着很多，也可以什么都不意味。 班主任最后说：“……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不要掉队。” 对于我来说，高三最大的意味就是——我又离安漾近了一步。 虽然我大二时安漾就已经不在学校了，但……果然还是想和他在一起啊。 澜曾经说我对安漾的喜欢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谁不是呢。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任何荒谬疯狂的事都想去尝试，只要能离那个人近一点，让你做什么你都会觉得有价值。 163. 新家离学校很近，我不再住宿，每天坐车上下学。 去申请离宿那天，班主任反复问我确定了吗，我很坚定的点头。 见劝说不动我，班主任只好说：“你保证？如果下次小测你成绩下滑……” “我就搬回学校住。”我说。 班主任叹了口气，“好吧，就这样。” 乔庆国晚上回家很累，常常不记得吃饭倒在床上就睡。 有我在他应该能准时吃晚饭。 164. 每周安漾都会坐半个小时的公车来新家，我俩每周的吃饭地点也改成了在家里。 我问正在我床上蹦跶的安漾：“你在家是睡地板吗？” 安漾：“不是啊。” “你，马上从床上下来。”我冷漠地看着他。 安漾抱起我枕边的抱枕揉搓，“乔叔眼光真够可以。” “你是第一天来吗？”我抽走压在他身下的枕头蒙住他的头，“每次都、要、说、一、遍，啊？” 抱枕是我爸买的没错，上面是哆啦A梦……的妹妹哆啦美。 第十七章 165. 高三是没有假期的，周日放的半天假只够回家吃顿饭，洗个澡。 每周日的晚自习是数学。 我有阵子很害怕看见蒋翰林。我一看见他，满脑子都是数学公式和定理。 蒋翰林和安漾的关系很好，每次安漾来学校都会去他的办公室打招呼。 我和蒋翰林就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尽管我数学学的还不错，但对于数学老师这种生物，我是发自内心的惧怕。 安漾最近重新拾起数学，扬言说要教我。他都有近两年没学了，好多知识点都忘了，但就是想的比我广，解题思路比我灵活。 他特别嘚瑟的跟我说：“没办法，这就是天赋。” 我问他论文写完了吗，他不吱声了。 166. 反复的刷题让我身心疲惫，每天从学校回到家，一闭眼手里好像还握着笔，各式各样的题出现在眼前，一页一页一篇一篇。 我在微信上问澜，他高三是怎么过的。 澜回道：[就普通的吃饭睡觉啊。] 我：[我是问在学校，上课的时候。] 澜回：[普通的吃饭睡觉。] 我觉得不太普通。 那样的氛围下，能睡着又不怕被老师拎出去的人，怎么会普通呢。 澜的家里称的上是富有，就算他插科打诨混三年，大学毕业后依旧能有个不错的工作。 和澜比起来，穆勒简直就是个小天使，努力好学又有天赋，就是人有点愣，老是被澜忽悠。 我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有钱人，然后把澜给拉黑了。 167. 我问了安漾同样的问题。 安漾回我：[坚持不下去了？] 啊，不，我就是写卷子写累了，想找个话题和人聊一聊而已。 我觉得我这么说，安漾一定不会走心的回答我。 于是我说：[有点。] 安漾开始跟我长篇大论起来，什么“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真的太累了……”、“但我希望你能再坚持……”等等。 我有点不敢跟他说我是逗他玩的了。 我害怕他会打车来我家揍我，于是我说：[我会坚持的！] 为了显得郑重，我还加了感叹号。 安漾对此很满意，问我：[你作业写完了吗？] 我：[没有。] 安漾：[快写。] 我：[好的！] 168. 澜把头发剪了。 他来学校时我有一瞬间没认出来他。 “你怎么来了？” “有种把我拉黑，没种挨揍吗？” 我放空了那么几秒：“……我开玩笑的。我记得昨晚把你拉回来了啊。” 澜笑出声，“你还真信啊？” 学校放假，澜和穆勒一块回来了。 “是穆勒他们学校放假吧？”我问。 澜说：“一样的。” “逃课小心挂科。” “我怕？”澜斜了我一眼，那模样还挺欠虐的。 我问他怎么把头发剪了。 澜没有回答，问：“不好看吗？” “英俊。”我回。 “穆勒正好去理发店，我顺便也把头发给剪了，换个发型。” 剪头发要什么理由呢，可一说到穆勒这个名字，我就知道，有理由的。 我没有追问。 因为澜的表情告诉我，这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我不希望听到更多的秘密了。 这远比坐在教室里写试卷沉重。 169.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变成一百五十天的那天晚上，乔庆国问我想去哪里念大学。 “我问过老师，她说以你的成绩，D大没有问题……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D大在临海城市，而我们这里靠山。 乔庆国眼神深邃，他注视着我，我酝酿了好久，也只是说：“……那儿很远。” 乔庆国点了一下头，接着又连点了两下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是、是，也是……那Q大呢？”见我思考，他接着说，“你是怎么想的？你爸有能力供你读大学，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关键是你想考哪所大学，你心里有个数，我也踏实……” 乔庆国是想让我读D大或Q大的，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得出。 能自己做主去哪所大学的人不多，乔庆国给我这个权力，我却不能真的那么任性。 我不想他失望，同时也不想离家那么远。 这场谈话的最后，我说：“我再考虑一下……” 170. 高一高二放长假，高三照常上课。 长假的最后一天下午，学校终于放了我们一条生路。 班主任说：“最后一天给你们假，不是让你们出去野的，在家多看看卷子写写题，我要是在街上碰见你们……你们懂吗？” 班里同学齐齐回答：“懂——” 出了校门，我给澜打电话：“我放假了，你搁儿哪呢？” 早在两天前，澜就联系我说要一起喝酒，我在电话里问他怎么了，他却闭口不谈。 我到了澜所说的那家KTV，去前台问路时碰见了安漾高中时期的同桌——就是那个说我像女生的二愣子。 他指着我说：“你是安漾他妹……弟弟！” 我听见了。 171. 没有搭理那二愣子，我转身往包间走去。 推开包间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烟味和酒味 澜半死不活的躺在沙发上，我二话没说，上前一步，掏出手机给他拍了一张。 “起来了啊，这么颓废。”我踢了踢他露在沙发外的腿。 他把手里的空酒杯举起来，说：“干杯！” 我：“……” 澜：“服务员，再给我来一打啤酒！” 我：“……” 澜：“服务员？服务员？” 我：“起来了。” 澜用力撑起上半身看了我一会儿，“……乔锡学弟啊。”说着他又卸下力气，瘫在沙发上。 172. 穆勒有了新的喜欢的人。 如澜所说，那个人不是他。 我问：“你弟每喜欢上一个人，你都这样吗？” 澜没有回答。 包间里所有的特效灯都被澜打开了，红的绿的黄的灯光交相辉映，映照过澜的脸颊，映照过我的眼睛。 屏幕上闪过莫文蔚的脸，歌词唱道：你还记得吗记忆里的炎夏。 我叫他：“澜。” 没结果的花未完成的牵挂。 “兰景德。” 因为我会想起你我害怕面对自己。 “……穆景。” 因为你总会提醒过去总不会过去有种真爱不是我的。 173. 在KTV待了半个多小时，我没有换歌，任由莫文蔚的《爱》循环播放。 澜清醒了一点，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 他喝多了情绪太外露，我害怕他突然拿起酒瓶揍人，躲的远了些。 “乔锡学弟。”澜突然抬起头，他的头发很乱，下巴上已经长出胡茬。 那是一种怎样绝望的感情呢。 喜欢到心脏发疼，喜欢到非他不可。所以一旦想到，这个人永远都不会是我的…… 那种扼住咽喉的窒息感会让人发疯啊。 “我喜欢你。”澜突然说。 174. 我看到摆在澜面前的杯子，瞬间明白：“你他妈又喝了？” 澜蜷在沙发上，开始叫穆勒的名字。 “卧槽。”我气的一屁股坐回沙发上。 “我喜欢你…穆勒。我喜欢你，穆勒。穆勒……我喜欢你。” 澜一遍遍重复着。 “又不会有人回你！”我恶狠狠道。 澜把身子蜷的更紧。 “……他不会回你的。”我像是自言自语，“放弃吧。” 最后这三个字到底是对谁说的，我自己都不清楚了。 之后澜吵着要回家，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安漾发短信问我在哪呢。 我没细想他为什么知道我不在家，回了个[在外面，马上回去。] 175. 澜实在是太重了，我背不动他，只好让他半靠在我身上。 这期间澜一直在跟穆勒表白，深情的一逼。 马路牙子上，我拖着他，气喘吁吁的骂道：“我操…你妈，你喜欢、他，你他妈倒是……去说啊！折腾我干嘛？！” “穆勒…”澜喃喃，“我喜欢你……” 我恨不得把他甩大街上，“喜欢你麻痹！我不喜欢你！” 澜：“喜欢的……你应该喜欢我……” 我把澜拖到街道旁的长椅上，腰酸腿酸。 澜：“我喜欢你……你应该喜欢我的……” 我实在是累的不行，顺着答道：“喜欢、喜欢，穆勒可他妈喜欢你了。” 澜突然扬起头，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柔的光，他笑的端正，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是看着穆勒时才露的出来的笑靥。 他说：“我也喜欢你。” 那份卑微又灿烂的感情，以这样悲惨的方式得到应答。 我突然觉得愧疚。 176. 后来我总是想，那天要是没和澜搭话就好了。 可惜当时我只顾得上愧疚。 我听到澜一遍遍地说：“我也喜欢你。” “别笑了大哥。”我有些不忍心。澜笑得那样灿烂，仿佛拨开云雾一般。 “我也喜欢你。”澜说。 “求你别笑了啊。”我真的要被澜逼疯了，“我到底为啥要…大晚上的跟你一块矫情啊日。” “我也喜欢你。” 我终于妥协，声音有些哑的回道，“……喜欢你的，他。”最后一个字我说的很轻，因为我不确定这样骗一个喝醉的人对不对。 澜的事情已经够让我烦乱了，因此当我听到安漾颤巍巍地叫我名字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乔…锡……？”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第十八章 177. 送澜回家的路上，安漾一直沉默。 安漾不让我帮忙扶着澜，他自己一个人拖拽着澜走。 快到澜家时，我终于忍不住出声：“安漾……他要被你勒死了。” 安漾回头看了我一眼，把澜的一只胳膊扛到肩上拖着走。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问我：“这样行了吗？” 秋天的街道上满是碎叶，安漾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按下澜家的门铃，来开门的人是穆勒。 门开后，安漾直接把人甩到穆勒身上。 “哥？”穆勒伸出手，澜要比穆勒高出不少，他的全部重量都压在穆勒身上，看上去更像是拥抱住穆勒。 “你哥喝多了。”我开口道，“给他准备点水，别让他耍酒疯了，早点休息吧。” 穆勒挣扎着露出脸，跟我比了个ok的手势，“谢谢。” 我强扯出一丝笑，道：“应该谢的。” 穆勒傻兮兮地关上门，门外只剩我和安漾两个人。 178. 秋夜的风是冷的，我的指尖渐渐失去温度。 我们两个人不知在澜家门口站了多久，可能是几十秒，也可能是几分钟。 我突然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心里忐忑。 我不知道安漾有没有听见我和澜的对话，又或者他听见了，我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开始听起的。 “我们谈谈？”安漾突然开口，朝着对面的街亭走去。 我在亭子里坐下，安漾站在不远处倚着亭柱。 “你喜欢穆景？”安漾一开口说的就是澜的真名。 我的脑子一木，想起我和澜刚刚的对话——的确是让人误解。 不等我回答，安漾又道：“乔锡，你……是同性恋吗？” 179. 我应当怎样回答呢？ 撒谎还是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可我喜欢安漾，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连喜欢他的这份感情也否定了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 于是我回答：“是。” 夜色很浓，在我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安漾动了一下。 “乔锡。”安漾突然很轻很轻地念我的名字，然后他说，“你不能是。” 180. 我深呼了一口气，尽量把声音放的平放的缓，可我说出来的话却像把尖刀直直扎向我自己：“你觉得恶心？” 安漾又动了动，夜把他的发丝染成最浓重的黑，那样的黑色紧紧束缚住我，让我喘不过气。 他似乎是摇了摇头，语气里更多的茫然，他说：“不…谁都好，乔锡你不行，你不能……” 我不能是同性恋，我不能喜欢男人。 我喜欢的人正在否定我。 我连喜欢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仰了仰头，试图止住掉落下来的眼泪。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哭了，三年四年或者更久…… 我记得我小时候爱哭，因为乔庆国的工作很忙，因为别家小孩说我没有妈妈，因为各种事情。 我那时候喜欢偷偷的哭，偷偷的抹眼泪。我每一次哭都会被安漾发现，他爱拉着我的手问我：“这是哪家的小孩子呀，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我想把手撤回来，安漾就按着我不让我动，他一手牵着我，一手拿着纸巾帮我擦眼泪和鼻涕。 “再哭就要把你卖人了。”安漾恐吓我。 我哽咽着说自己已经10岁了，叫他走开。 安漾继续乐呵呵地说：“多少钱一斤啊，我买了。” 我忘了哭，用没被他抓着的手锤了他好几拳，“不卖。” “那就不要哭了。”安漾用手帮我擦了擦眼泪，“再哭就把你买到我家去，使劲欺负你。” 本来悲伤的劲儿还没过去，安漾这么一说我又想嚎了。 安漾见我情绪不对，立马道：“不欺负你，哥哥给你买玩具。” 我十岁时觉得自己已经很成熟，对于安漾这种幼稚的安慰小孩子的套路十分不屑。 可每一次能让我停下眼泪的还是安漾稚嫩又笨拙的安慰。 我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呢？ 我仰头看见亭子外弯弯的月亮，这次惹我哭的人是安漾，已经没有人可以安慰我了。 181. 安漾见我仰起头，走过来问我：“你哭了？” 和幼时一样，本没有多严重的事情，掉几滴眼泪转头就会忘的事情。偏偏要有人来问，偏偏要问自己哭没哭。 当然要哭了，你都这样问了，当然会控制不住哭出来啊。 我是同性恋啊，我喜欢你啊……你要我怎么办呢？ “乔锡？”安漾有些无措，他走过来，手抬起又放下。 “你讨厌我吗？”一开口我的鼻音就很重，以往我还会带一点幻想——万一、万一他对我有好感呢？ 现在这个“万一”不存在了，现实突然沉重的压在我身上。 我还有心思胡思乱想，我想我应该敬佩澜，跟他比起来我还是太弱了。 可从今往后我要和澜一样了，一样清醒的面对“喜欢的人永远不会喜欢自己”的现实。 太他妈可怜了，想想就忍不住掉眼泪。 这样想着，我又忍不住笑起来。 182. 安漾被我又哭又笑的行为吓到了，他伸出手把我的头按到他身上。 “不讨厌，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安漾的手摩挲着我的头发，“只是乔锡……我总需要消化一下。” 他手捧住我的头低下身，“我不会讨厌你的，我最……” 睫毛上有泪滴湿湿的很难受，我眨了两下眼，再看安漾时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回去吧。”他起身手指轻划过我的眼睑，“不然乔叔要担心了。我送你回去，剩下的事咱们明天再说。” “明天我上课。” “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安漾突然拉住我的手，“走吧。” 我不明白安漾为什么要牵我的手，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中间差不多空出一个人的位置，手牵的也不紧，安漾只捏着我的两截手指。 从街亭到我家，我们两个人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183. 回到家躺在床上，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像做梦了一样。 我翻出手机打开微信，盯着安漾的头像看了半天，最后退出他的个人界面，划到了澜的头像上。 没有丝毫犹豫，我点开他的头像，打了一句话按下发送。 [我草你爸爸。] 大家都不要开心了，一起耍啊？！ 184. 第二天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去学校，直到中午安漾也没来找我。 倒是澜听我说了昨晚的事过来了。 他特别幸灾乐祸地问：“安漾以为你喜欢我？” 昨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好，大半夜从床上跳起来，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拿出手机给澜发信息：[我草你爸爸！！！] 澜没有睡，应该是酒醒了他回复道：[你说了两遍。] 我为什么这么激动呢？因为我突然想到在街亭，安漾问了我两个问题，我只回答了后面那个问题。 [安漾以为我喜欢你！！！] 185. “安漾以为你喜欢我？” 我把空的易拉罐砸在澜面前，“你昨天瞎喝什么酒？” 澜一脸新奇，指着自己问：“怪我？” “瞎说什么话！” 澜笑的更开怀了，“这下好了，你和我一样了。” 我没有话说。 澜笑够了，收敛起笑容，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指。 “乔锡学弟。”澜说，“放弃吧。” 186. “换个人喜欢。”澜歪了歪头，“找一个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 ——“找个相互喜欢的人吧，那样不是很好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我说过？好像是我说的。 我自嘲地笑笑，把空易拉罐又放回自己面前，“就喜欢听你说这种废话了。” “是吧。” 187. 下了晚自习走出教学楼，我看见安漾正站在校门口等着我。 安漾对我招手道：“走吧，我跟乔叔说好了，今天你在我家住。” “明早又要早起啊。”我开玩笑。 安漾没有接我的话，只是点点头拉住我的胳膊往公交车站走去。 我盯着安漾的手看的出神，没忍住笑了一声。 我的眼眶有些发热，笑声里也不含情感。 终归……还是回不去了啊。 188. 这个时间坐公交车的人很少，我和安漾坐在倒数第二排，车过了两站，我们两个人都沉默着。 到了第三个站点，安漾问我：“快要高考了？” “嗯。” “好好写作业，老师发的重点试卷认真做。” “……嗯。” “乔锡……”安漾的声音很低很沉，我一直觉得他念我名字的模样最好看，我总觉得他说出这两个字时神色是温柔的，内心是柔软的。 他问：“你为什么喜欢男人呢？” 现在想想，都他妈是我的错觉。 我为我的自作多情感到不好意思。 189. 安漾问出这个问题完全是无意识的，他说完就立马接道：“抱歉……” 可就是这样才伤人。 后来我和安漾都没有再说话。 我俩下车后，安漾又很自然地拉住我的胳膊。 他走在前面，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我盯着安漾看了好久，看着他的背影，我能想起很多事情。他陪伴了我十年，我每一个难忘的回忆里几乎都有他。 最后我说：“安漾，放手。” 第十九章 190. “安漾，放手。” 安漾听到我说话转过头，手随之松开。 街道的尽头一片昏暗，我不去看安漾，低头道：“这么晚就不去你家叨扰了。”安漾没有说话，我继续说，“再说了……我去了睡哪里呢？” 安漾不语。 我们两个人傻傻站在原地许久，直到路过的自行车摆出的铃铃声把我拉回现实，我才意识到，安漾并没有拉住我的手，我想走随时可以走。 我在等什么呢？ 我转身，余光瞥见安漾的手抬起又放下。 我们两个人何时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不敢靠近对方了？ 191. 乔庆国看见我回来十分诧异：“你不是去安漾家……”他话说到一半，察觉到我的不对劲改口道，“要喝茶吗？” 我摇头：“我明天还要上课，喝了睡不着。” 乔庆国点点头：“也对，那要不要和我坐一坐？”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他不太好意思地说：“有什么事和你爸说说，当然我不是逼你……” “好啊。”我把书包撇在床上，扯出一个笑，“我有好久没看电视了。” 乔庆国连连点头，他把沙发上的褶皱磨平叫我坐下。 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坐下后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他几次张口想和我说些说什么，却好像找不到话题，止住了。 192. “你和安漾吵架了？” “没有。他现在上大学，联系的比较少了。”我说了慌，我以前最不擅长说谎，现在竟也可以说的这样面不改色。 乔庆国完全不在意我说了什么，他道：“小孩子啊，吵着吵着就和好了。” “爸。”我出声提醒，“我已经十八了，成年了。” 乔庆国一愣，随即笑着点头道：“对、对，你都十八了，爸老把你当小孩。” “爸。”我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乔庆国，“我……” “嗯？” “不，没什么……”我的指尖有些颤抖，“我再想想。” 乔庆国没有追问我，他把剩下的茶喝完，拍拍我的肩叫我早点去睡，然后起身回了房间。 193. 距离高考还有48天，大量的试卷习题扑面而来，让我无暇去想安漾。 其实这样也好，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过去我总以为离开安漾我会像缺失了灵魂一样。哪有这么夸张呢？不过就是身边少了一个人罢了。 澜自那次喝醉后又独自回来了一次，我问他是不是真的不想学了。 澜只是说：“有穆勒就够了。只要穆勒能顺利毕业，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放心了。你呢？也快高考了，你怎么打算的？” 我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还没想好。” 澜说：“不急在这一时，迟早会想清楚的。” 澜买了当晚的回程票，我本来是想去送送他，他却把我拦下了。 他给的理由是：“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我扯了扯嘴角：“怪恶心的。” 澜笑了：“是吗，我倒觉得挺感性的啊。” “哪来的自信？” “啊，对了。”澜说，“以后叫我穆景吧，‘澜’怪非主流的。” 我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停顿了两秒才说：“……你也知道啊。” 澜朝我挥手，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伸出手轻轻挥了挥。 “再见，澜。” 194. 百度上巧合的释义是：恰巧吻合，正巧一致。 不知道我一转过头就看见扶着自己膝盖喘气的安漾是不是巧合。 ——很明显不是。 我问：“你怎么来了？” 安漾站直了身，喘着气看我。 “你跑什么？” 他还是不说话。 我作势要走，他上前两步把住我的胳膊，颇为可怜地说道：“你、吃饭了吗？” “我吃了。” 安漾没话了，我叹了口气：“你跑来的？” “啊…嗯、嗯。”安漾干巴巴答道。 195. 最后我俩还是去了夜摊吃饭。 “羊肉串，吃吗？” “……” 见他不说话，我只好又重复：“吃羊肉串吗？” 安漾一惊，愣了吧唧的点点头：“吃。” 羊肉串上来了，安漾戳我。 “我吃过了，不吃。”我道。 安漾只好拿过去自己吃，吃了没两口他就不吃了。 我敲了敲桌子，“你是不饿是吧？” 安漾突然叫我的名字：“乔锡。” 在烟雾缭绕满是吆喝声的路边摊上，安漾的脸都被飘过来的烟雾熏的失了真。 但到底敌不过人好看。 “你是不是在躲我？” “没有啊。” 安漾的手伸过来，我被烟熏的直眨眼，下意识躲开了他的手。 安漾苦笑了笑，他的嗓音有些轻颤，开玩笑一样地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骗人了？” 什么时候呢？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吧。 196. 回家的路上，安漾一直跟在我身后。 快到楼道口时，我转过身叫他：“安漾。” 安漾在走神，听到我说话反应了几秒才道：“嗯…嗯。” “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我说，“你在听吗？” 安漾点了点头：“嗯。” “我的确喜欢男人，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我的喉咙有些哽，我从没想过自己的未来会没有安漾，我总以为珍惜眼前就好……现在想来，我又凭什么觉得他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呢。 “乔锡，我能接受。”安漾回答的很急，他甚至抓住我的手腕，“我能。” “那就好。”我深呼了一口气，“还有澜……穆景，我不喜欢他，我们两个人只是朋友。” 安漾松开抓着我的手，他的眸子漆黑，里面含着什么情绪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他还是说：“嗯，你们两个……只是朋友。” 安漾的眼里充满质疑，他分明是在问“乔锡，你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 他不信任我。 又或者说他从没信任过我。 197.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就到这里吧。”我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 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也就此止步吧，到这里就够了。 我把我不该有的臆想统统抛下。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我在他转身走掉的一刹那无声的说了一遍。 198. 故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 暗恋哪有什么好结果呢？ 眼看着高考就要来临，天气越来越闷热。 夏天的某一个晚上，我跟乔庆国说：“爸，我想去Q大。” 安漾说想在有父母有我的城市停留，我那时同样以为自己会选择留在这个城市。 乔庆国寄托在我身上的期望和最近发生的各种事情都让我的想法一再改变。 我做了最先离开的那个人。 199. 穆景听说我要去Q大，问我真的想好了吗。 “嗯。” “那就去吧，到外面看看也好。”穆景说，“至少不要像我一样，明知没希望还紧抓着不放。” “你自找的，怪谁？” “诶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安漾呢，你跟他说了吗？” “我爸跟阿姨说了，他应该知道。” “你俩真的从那天起就没联系了？” “……嗯。” 穆景突然干笑了好几声，道：“应该没事吧……” 我没听明白：“什么？” “没事，你好好考，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不知为何穆景的声音里透着心虚，他挂的匆匆忙忙，我没当一回事，把手机放下继续写卷子。 200. 高考的那三天是安漾送我去的考点。 第一天我们两个人谁都不说话，气氛很尴尬。 第二天有所缓和，安漾问我紧张吗，我说不紧张。看得出来他有一大堆话想说，却又生生憋了回去。我有些想笑的同时心里泛起酸来。 最后一天，安漾没有忍住，考点快开门时他巴拉巴拉说了一通，最后说的口干舌燥，我把矿泉水递给他，他抿了一小口就还给我了。 我：“……你很嫌弃我吗？” 安漾一愣：“没，我怕你不够喝。” 我把矿泉水塞给他：“喝。” 201. 高考结束，没有作业没有重点考题试卷的假期正式开始。 安漾在微信上说叫我不要有心理压力，我成绩那么好肯定会被Q大录取。 我回：[没有。] 安漾：[？？？] 我：[并没有心理压力。] 安漾：[哦。] 安漾：[那就好。] 大概是我的错觉，自从知道我的性向后，安漾整个人都变得憨傻憨傻的。 202. 穆景和穆勒放假回来，我去火车站接人。 穆景上来就问：“安漾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我一脸莫名其妙：“说什么？” 穆景也愣了：“他……是傻子吗？” 我踢了他一脚：“你有病啊，你才是傻子。” 穆景单脚跳，“你怎么还护他护的那么紧？” “他是我哥。”我又给了他一脚，“快去帮你弟拎行李啊，让他一人拿俩行李，你是牲口吗？” 穆景闻言放下脚，跑过去帮穆勒拿行李。 我喜欢安漾喜欢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203. 今天和安漾的母亲说好了要去安漾家吃饭，我接完穆景和穆勒便直接坐公交车去了安漾家。 来开门的是安漾，他前几天嫌天气热把两边鬓角都剃了，我问他这是什么杀马特发型。 我随口一问，结果他纠结了半天说：“那也只能这样了，养几个月才能养回来。” 我没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认真，愣了两秒才说：“啊，没…挺好看的。” “确定？”安漾用眼神询问我，我点头后他露出一副安心的表情，“那就好。” 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叫他正常点。 安漾犹豫了半天问：“你接到穆景了？” “嗯，接……”我抬起头，“等下，你怎么知道我去接人了？” 第二十章 204. “等下，你怎么知道我去接人了？”我问完这句话，正好开饭了。 安漾说：“先吃饭吧。” 眼看着阿姨把菜端上来，我勉强把疑问咽回肚里，上前帮忙拿碗筷。 吃过饭我跟安漾去了他的房间，他坐在椅子上，我坐在他的床上。 “他跟我说的。”安漾坦白，“微信上他跟我说你今天要去接他。” “你有他微信？”我觉得不可思议，这两个人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他加的我。” “哦、哦。”我还陷在诧异中，回答的有些敷衍。 安漾的手抠了抠椅背，“乔锡……” “嗯？” 我抬起头与他对视上，他泄了气一般的耸下肩膀：“不，没什么……” 205. 回家后我在微信上问穆景为什么会加安漾。 穆景发来一条语音：“好玩。” 我：[玩你自己裤衩子去。] 穆景：“你要不要这么护着他？” 穆景：[他告诉你是我加的他？] 穆景：[是他先加的我。劈头盖脸一句“你离乔锡远点”，还恐吓我。] 穆景：[安漾这小子可以啊，恶人先告状？] 穆景接连发来三四条信息，我盯着他发过来的文字，手悬在屏幕上不知该回些什么。 我：[你确定？] 过了一会儿穆景发来一张聊天记录截图。 事情就像穆景说的那样，是安漾先加的他，警告加恐吓一个也没少，安漾话说的十分狠。 206. 长期待在安漾身边，我竟忘了他本就是个不好惹的主。 初中时期打架、逃课他一样没少干过，只是后来被我撞见了才有所收敛。 别人眼里的安漾到底是怎样的，我毫无所知。 安漾是个很会装的人。从第一次见他开始我就知道。那样小的年纪，明明不耐烦那帮小孩围着他转，但他还是会露出礼貌的笑。 大概是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我忘了他本身就不是一个甘心吃瘪，甘愿委屈的人。 207. 穆颈的一通电话把我拉回现实，我按下接听键，他第一句就是：“乔锡学弟。”接着他又道，“我和他说咱俩在一起了。” “……什么？” “啊，你先别生气。你也看到我刚刚发的了，其实我本来是想逗逗他，谁知道他当真啊，也不知道谁告诉的他我电话，当时真他妈把我吓一跳……” “穆景。” “OK、OK，我就知道你得生气，所以才没跟你说。你先别着急生气，咱们把事情捋一捋？” “好。”我努力让自己平静，脑海中却不断闪现过那晚烧烤摊上安漾难以捉摸的神情。 “我喝醉的那天晚上你和安漾说你喜欢男人对吧，他那时候不是以为你喜欢我吗？”穆景那头传来打火机打着的声音，他似乎吸了口烟继续说，“后来他加我微信——就你看到的那张图，其实还有挺多话的，我懒得截了。要不是这事我都不知道他这么多话啊，没等我回一句，他五六句都打出来了。” 安漾本来就很话唠啊。 “他根本不好好跟我聊，张嘴闭嘴‘你离他远点’，我那时候本来就心情不好，而且乔锡学弟啊……” “嗯？” “你觉得你喜欢他这件事有指望吗？” 208. “这是你瞒着我跟安漾说咱俩在一起的理由吗？” 穆景一顿，“……得，我说不过你。讲哪了？我继续。然后我就说咱俩在一起了，他消停了，半天没回一个字。我以为这就完了，结果他把电话打过来了。” “所以你那么干嘛说？” 穆景轻笑了一声，开玩笑似的说：“怕你跟我一样傻呗，撞的头破血流也不知道回个头。” 我的嗓子有些干涩，“伺机报复，别以为我不知道。” “还真是。”穆景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很开心地道，“我单独回市里那天，跟安漾说我去找你了，他回的啥我忘了就记得有好几个错字……” 我想起那天晚上安漾看我的眼神，我当时被他的神情刺痛，难过的无法呼吸。 当时安漾又是怎样想的呢？ 穆景告诉安漾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了，我跟安漾说我和穆景只是朋友。 安漾那时候的眼神不止是质疑，更多是茫然、无措。 他分不清我们两个人谁说的话是真的，而复习的那几天我也的确是在躲着他，他害怕我不肯跟他说实话。 更害怕穆景说的话是真的。 209. “安漾一直叫我离你远点，这不就证明他还是接受不了你喜欢男人吗？”穆景的话直截了当的刺进我的伤处。 我张口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不过他说话确实挺逗啊，你等着我把截图发给你。”说着穆景挂了电话。 电话挂的很适时，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穆景发过来两张截图。 x月x日上午10:45 穆景：[哥，我回市里了，打算下午去见乔锡。] 安漾：[你敢。] 安漾：[谁他妈是你哥。] 安漾：[你们两个不可能，我不同意，赶紧分手。] x月x日上午12:23 穆景：[放假回家，乔锡来车站接我。] 安漾：[赶紧分手。] 210. 穆景发过来语音：“你家安漾是不是挺逗的？不管多上火，都要说‘赶紧分手’。” 是挺搞笑的，我盯着那张截图盯到眼睛发酸才回：[你别欺负他。] 穆景：[够了啊。我怎么欺负他？他现在每天定时定点给我发‘赶紧分手’。] 我觉得这两个人挺逗的，明明互相讨厌到不行，还不拉黑，还耗着。 安漾嘴上说能接受我喜欢男人，心里却不是真的能接受。 我突然想快点开学，快点离开这里，离开有安漾在的城市。 211. 开学的前一天我收拾行李，穆景突然给我打电话说给我个惊喜。 我打开微信，穆景发了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给我。 穆景:[哈哈哈骗你的，我和乔锡没在一起。] 穆景：[我和乔锡学弟是纯纯的哥们关系。] 安漾：[操你妈。] 我有些想笑，心口却发酸涨疼。 那天穆景把事情跟我说明白了，我也想着应该和安漾解释一下。 可解释什么呢？ “我不喜欢穆景，但我的确喜欢男人”？ 那不是安漾想要的答案。 212. 穆景在电话那头道：“感情这种事还是交给你自己吧，事儿我已经说清楚了，可别再怪我了。” “可你已经当了搅屎棍啊，这事没得说吧？” 穆景：“哦，合着你俩是屎？” 穆景噎的我没话说，正好这时有短信进来，我借口挂了电话。 短信是安漾发的，问我明天几点走。 我其实不愿意安漾去送我，既然离开我就想离开的彻底一点，但我还是老实告诉了安漾我明天出发的时间。 没办法，多年来的习惯。 安漾平时很少发朋友圈，今天十分反常的发了一个“表情”——微信里面自带的礼花。 评论里陈俊凡问这是啥意思，安漾精简回答：你炸了。 我点了个赞，安漾回了我一个笑脸，那笑脸看的人发毛。 213. 第二天安漾来我家接我，去火车站的路上他非要给我提行李，我说了好几次不用，他都当做耳聋。 从出租车上下来，安漾说：“其实没想到你会去Q大。” 我抬起头，猛然觉得安漾高了，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安漾的身高就过了一米八八。 我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他了。 “当然不是说你考不上，只是……”安漾说到一半兀自摇头，“没什么，Q大挺好的。” 真正走到这一步，我竟有些不确定了。 那些年少的爱恋，苦涩甜蜜一并融进心底，那溢满胸腔的喜欢和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那份感情是真的吗，无数的回忆像蝴蝶振翅一般翩翩飞入脑海，我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虚幻。 我进去火车，安漾将行李递给我。 “乔锡。”安漾突然张口，我接过行李，他的手没有放开反而握在我的手腕上，“等等我好吗？” “什么？” 安漾没有回答，松开手退后一步，朝我挥手。 直到火车开动我也久久不能回神。 等什么呢？ 你叫我等等你。 我无法理解安漾话中的含义，只是当我回过神的时候，那些杂乱的回忆已经井井有条的摆在它应该在的位置。 我也终于理清—— 我喜欢安漾。 这份感情真的不能再真。 第二十一章 214. 大学里新的环境新的人群都让我感到陌生，我用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这里。 偶尔我会想，如果当初我选择了本市的大学，成为安漾的学弟…… 那就真的是作茧自缚了。 空闲时我总会想起安漾，于是我只好让自己变得忙碌，在陌生的环境里摸爬滚打，如此过了一个月，安漾的身影终于在我脑海里淡了一角。 我不记得他喝酒是什么样子了，可后来细想想，安漾本来就很少当着我的面喝酒，他总怕教坏我。 自我来到Q市，安漾每天都会给我发早安晚安，我有一次开玩笑问他：[你是在强调自己的存在感吗？] 安漾很快回复道：[怕你忘了我。] 他很少这样正经的跟我说话，我竟不知该怎么回复。 215. 我在新的学校交到新的朋友，就在我满心以为自己可以在这充实忙碌的生活里忘记一个人时，那个人出现了。 那天下雨，雨不是很大，甚至都不用撑伞。 我和舍友准备去外面吃饭，出了校门就看见站在门口被雨淋的头发都在滴水的安漾。 “你们先去吃吧，我有点事。”和舍友说了几句我转身走向安漾。 “你怎么在这？”我见他的衣服紧贴在身上不由问，“来了你怎么不进去找我，你在这站多久了浇成这样？” “今天刚好没课，就想着来看看你。”安漾低下头，“也没等多久……” “放屁。”我有些急。 安漾笑了：“才多久不见啊，你怎么变得这么粗俗？” 今天的雨下的一点都不大，但却从早上一直下到了中午。 我们站在雨里，像两个大傻子。 216. 我把安漾拉到我们宿舍，给他干毛巾让他把头发擦干净。 安漾看上去心情很不好，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 “学校还适应吗？”早在我刚到学校那阵子他就已经问过类似这样的话了。 “嗯。” 安漾看向窗外，“我刚刚也看到了，你和舍友的关系很好。” “嗯。” 安漾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着跟我说：“行啦，今天就是没什么事想来看看你，看你过得还不错，哥哥我就放心了。” 我看不惯安漾这幅强颜欢笑的模样，“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说什么呢，你哥我这么优秀，多少人提着灯笼都……” “为什么要在雨里站那么久？” 217. 安漾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一味的说他该回去了。 从宿舍里出来才发现没有拿伞，我心里憋着一口气，干脆和安漾一起踏入雨帘。 安漾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我头上，我想把外套扯下来却被安漾按住了头。 “走啦，我都淋那么久了，不差这一会儿，你万一感冒了又要赖我。” 所以为什么要站在校门外淋雨？你连踏进门的勇气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坐好几小时的火车过来看我？ 从宿舍到校门的这段路变得无比漫长，我始终低着头。 “衣服就先放你这儿了，记得给我洗啊，放假拿回来可别忘了。” 安漾的手松开，我终于有机会把他的外套从我身上扯下来。 安漾有些无奈：“不是说了吗，会感冒……” 218. 我本以为失控的人是我，没想到安漾说完这句话就紧拥住了我。 雨幕里行走的路人匆匆看我们一眼便继续前行，我突然有种世界只剩我们两人的错觉。 “乔锡。”安漾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说你不会忘了我。” “安漾？” “说你不会忘了我。” “我…我不会忘了你。” 我怎么会忘了你，我喜欢你啊。 219. 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我趴在床上直到肚子传来抗议声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吃午饭。 我泡上泡面，拿起手机，半小时前安漾给我发短信，提醒我吃饭，我现在才看到。 我突然想起安漾刚上大学那阵子，尽管他还在本市打个车就能到我们学校，但我依旧担心他会在某个我不知道的时间段交上一个或漂亮或可爱的女朋友。我无权过问他的生活，于是只能惶恐度日。 而现在我拼了命的想要逃离有安漾在的城市，安漾不可能没有察觉，他知道我在躲着他。 因为曾经经历过，所以我懂安漾的隐忍和不安。 他的弟弟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长大了，他会害怕会无措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盯着手机不知怎么就落了泪。 因为对方不喜欢自己，就想着逃走，全然不顾他人的感受。 我想我大概是个很过分的人。 220. 那之后我和安漾的关系恢复如初，我们两个人都默契的把那个雨天发生的事情遗忘。 我们像以前一样在微信里互怼，开玩笑。长假回家，他来车站接我，捏着我的脸问我怎么又瘦了。 “没觉得我帅了吗？” 安漾摇头：“没有的。” 我踩上安漾的脚，“现在呢？” “……帅多了！” 221. “恭喜男男嘉宾牵手成功？” 放长假的第四天，我早早来到咖啡厅等穆景。 穆景倒好，不仅迟到了半小时还把穆勒牵来了——就是字面意思的牵来了。 穆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叫他哥松手，穆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笑着举起他俩相牵的手晃了晃。 他们两个人并没有在一起，但听穆景在微信上说，穆勒大概已经察觉到他的心思了。 [好像是安漾和你送我回家那天，我当时喝的有点多说漏嘴了。] 真是神奇。 暗恋的时候那样小心翼翼，卑微如尘，现在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他反倒开始放肆。 穆景说：[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了，最糟糕的情况不过如此。] 222. 我们聊了一会儿，穆景坐在沙发上，手始终紧扣住穆勒，“蒋翰林——安漾高中班主任，你知道吧？和安漾关系挺好的那个老师。” “嗯，我上高中时他也教过我数学。” 穆景笑：“巧了。” 穆勒在一旁插嘴：“我也认识蒋老师……” 穆景笑眯眯的跟穆勒比了个“嘘”的手势，转回头跟我说：“最近我知道一个事儿。” “蒋翰林是同性恋。” 223. “蒋翰林是同性恋，他有个交往了七八年的同性伴侣，好像就是安漾他们学校的，这事你去圈里一打听基本都知道，两个人感情貌似挺好的……安漾不排斥同性恋，那他干嘛那么抗拒你交男朋友？双标？还是……他喜欢你？”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高一那年暑假，安漾和我在游泳场碰见蒋翰林，蒋翰林当时说来接“小朋友”回家。安漾后来也跟我说蒋翰林口中“小朋友”已经上大二了，比他还高一个年级。 这些事情弯弯绕绕串联在一起，我没有丝毫头绪。 #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在咖啡厅里我问穆景。 “怎么说呢，总觉得因为我的插手把这件事变复杂了。也许安漾喜欢你呢？”穆景慢慢松开握着穆勒的手，“你又不是我。” 224. 回到家发现客厅里坐着安漾，我转身看了眼玄关——是我家没错。 “你怎么来了？” “明天你就走了，我想着今天最后一晚了跟你温存下感情。” 我心脏一跳，“你认真的？” 安漾把杏仁扔进嘴里：“开玩笑的，乔叔留我在这儿吃晚饭。” 我把他面前的一盘杏仁拿走。 安漾抬起头。 我皮笑肉不笑：“留着肚子吃晚饭，干果吃多了对消化不好。” “乔锡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怎样？”我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杏仁。 安漾表情纠结，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说法。 225. 其实安漾说的没错，上了大学之后我确实变了很多。 以前面对安漾我总害怕他对我说教，现在面对安漾我非但不害怕还会顶回去一两句。 “人是会长大的。”我幽幽丢下一句话，拿着杏仁走进厨房。 安漾在我身后比了个开枪的手势，“背着我长大可不是乖宝宝。” 我随口问：“那你还想怎样？” 安漾分明是在笑，眼眸却垂下去，“起码在我看得到的地方长大吧，那样我能安心一点。” “安漾。” “嗯？” “我十九了。” “……嗯。”安漾轻轻点头，“我知道。” 226. 结果吃晚饭时乔庆国喝高了，“安漾今儿就住这儿吧，我上夜班，你俩结伴我也放心。” “爸，我十九了。” 乔庆国忽略过我，“安漾，叔跟你说话呢，行不行？” “我十九……” 安漾：“行。” 我：“……” 乔庆国拿起酒杯跟安漾说：“来，咱爷俩走一个。” 第二十二章 227. 乔庆国走后，我和安漾一起收拾碗筷。 “一会儿你先洗澡？” 安漾把洗干净的碗放到厨子上，“嗯好。” 我深呼了一口气，“不然我睡沙发……” “乔锡。”安漾只是在洗碗时抽空瞥了我一眼，我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行啊，那就睡一起呗，破罐子破摔。 我手下一重，洗碗的水溅在脸上，安漾伸手帮我擦了擦，“你怎么这么笨？” 我：“……” 安漾顺着我的视线看去，看到他自己的手：“哦，我忘了自己没擦手。” 228. 我抢先洗了澡，躲在被窝里强迫自己快点入睡。 可越想睡着就越是清醒。 安漾洗完澡吹完了头发，我依旧没有睡着。 “干嘛还拿两个被子？”安漾把被子掀开上了床，“你睡着了？” “没有。” “嗯，刚还看你眼睛亮着。” “亮着？我又不是灯泡。” 安漾头枕着手臂转向我这边，“夸你眼睛好看呢。” 他眼里含笑看着我，我不自在地动了动，“你真是我亲哥。” 229. 我们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我说我困了先睡了，安漾说好。 我闭着眼听他的呼吸声，大概是病的不轻，我竟觉得他的呼吸平缓柔和，催我入眠。 我还是喜欢他，喜欢到不能自已。 就在我快睡着时安漾突然凑近，我在半睡半醒间猜想他这是在干嘛。困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拖进梦境，我隐约听见安漾说：“你可不可以……喜欢我啊。” 夜晚宁静，安漾小心翼翼压着嗓子说出的话被无限放大传进我耳朵里。我一下子就清醒了，难以置信到了极点，我反而变得平静，睁开眼我问他：“你说什么？” 安漾没想到我会突然醒来，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道：“什么啊，你醒着？” “你刚刚说什么？” “你没听到？”安漾的手伸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那就算了，我什么也没说。” “你说了。”我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开始怀疑那句话是我梦见的景象而非现实。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时间变得缓慢，一秒钟被无限拉长分割成好几段，等待变得无比煎熬。 “嗯。”安漾停了两秒，说，“我说了。” 230. “别着急拒绝我。”安漾接着说，“也别躲着我。” 我的脑子一团乱，安漾可能喜欢我的这一讯息占据我整个大脑。 “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安漾的手掩盖在眼睛上，“那也别拒绝我……” 我突然清醒过来，试图在黑暗里看清楚安漾，“你说什么？” “我是有喜欢的人。”我伸手去掰安漾盖在眼睛上的手。 安漾的手被我拉开，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有光，和以往不同的是那里面有我的影子。 我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那个人不是你吗？” 231. 告白之后激动的接吻，在我和安漾这里完全没有。 “你觉得我会喜欢谁？”平静下来，我问安漾，“我常交往的人难道不是你？” 安漾坐在床上胡噜了把头发：“还有，”他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姓穆的。” “这事不是已经解释清楚……” “我以为你单方面喜欢他。”安漾突然翻身压上来，把头靠在我颈窝，“幸好不是。” 他温热的呼吸拂在我颈间，我突然找不到一点真实感。 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说他也喜欢我。 说了吗？好像也没有…… “那如果我真的喜欢穆景呢？” 安漾猛地抬头，他的头磕在我的下巴上，我俩都无声痛呼。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我们两个大傻逼真他妈闹腾。 232. “那也要把你抢过来。”安漾回答地毫无压力，“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反正你们两个也见不到。我每个星期都去见你，”安漾说的很认真，说到最后还看向我，“迟早你会喜欢上我。” 在黑暗里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这一刻的安漾帅到哭。 我果然喜欢这个人喜欢到无可救药了。 “你说你喜欢我？”安漾突然捧住我的脸，“抱歉啊，我一高兴都忘了吻你。”说着他低下头吻住我的唇。 安漾想把舌头伸进来，我推开他问：“那你呢？”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在接吻接到一半时问这种问题，但我现在的确迫切想要听到安漾的回答。 安漾舔了舔唇道：“喜欢。”他又凑过来吻住我，“安漾喜欢乔锡。” 可以了，现在可以吻个够了。 233. 我和安漾黏黏糊糊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我俩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对视着笑起来。 “没睡着？” “没睡着。” 安漾亲了下我额头，“该起来了，你今天回学校。” 我起床煮了面条，安漾把椅子拽到我旁边，非要牵着我的手吃饭。 虽然很智障，但是我喜欢，所以任他闹。 安漾喜欢我？ 昨晚安漾说他喜欢我…… 安漾：“你笑什么？” 我：“你管我？松手吃饭吧，太别扭了。” “不要。” 安漾喜欢乔锡。 真巧，我也喜欢你。 234. 去火车站的路上，安漾又开始巴拉巴拉讲不停，看他为我操心操的不行的样子，我也就随他磨叨了。 “……啊对了，还有，”安漾趁着没人亲了我的脸颊，“记得想我。” 这个倒是以前没有说过的。 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等到了车站，安漾把头靠在我肩膀上，“舍不得你。” 我从没想过安漾谈起恋爱来会这么粘人，不知如何回答的同时心里甜兮兮的。 好在安漾很快就抬起头说：“等我去找你。” “好。” 我快上车时，安漾又说：“乔锡，再等等我。” 所以到底是叫我等什么？ “安漾。” “嗯？”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大概是以前憋太久了吧，所以现在无论说多少遍都说不够。 235. [我和安漾在一起了。] 回到学校的第二天，我才想起跟穆景说。 穆景：[呵呵。] 穆景：[是吗，恭喜。] 我：[少给老子阴阳怪气。微笑/] 穆景：[乔锡学弟，祝你性福。微笑/] 我和穆景聊了几句，他最后道：[他在躲我。] 毫无疑问，这个“他”只能是穆勒了。 这世上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236. 回来学校的第一个周末，安漾大中午拎着盒饭进了我们宿舍。 舍友问我这是我朋友吗，安漾把盒饭打开推给我，“我是他哥。” “这么好？还给你送饭？”舍友拿了外套往门外走，“那就不打扰你哥俩说话了，我去吃饭了。” 我扒了几口饭，看安漾一直在看我，“你没吃？” “车上吃过了。” 安漾依旧盯着我，我把筷子递给他：“你吃吗？” 他好像就是在等这句话，也不接筷子，笑眯眯地说：“你喂我。” 这是要上天？我默了默，最后还是任命的把菜和饭喂进他嘴里。 该怎么形容呢？ 以前安漾像我爸，现在安漾像我儿子。 我好像还挺情愿养着这个儿子的？谁叫我喜欢他。 237. 我和安漾每天晚上都会打一通电话，聊的不多，无非就是吃饭上课那些事。 我挂了电话舍友问：“又给小女朋友打电话呢？” “嗯，小女朋友。”我念到“小”字时想笑，抿了抿嘴又没笑。 不能笑，“小女朋友”要生气的。 过了两天，安漾突然说最近这几天比较忙就不打电话了，我说好，末了不放心又叮嘱了他几句。 “乔锡。”安漾说，“你好唠叨啊。” “哦是吗。”我道，“可没你唠叨。” 安漾在电话那头笑出声，“嘶——” “怎么了？” “没事。嘴裂口了。” “你抹点唇膏？” “抹红色的，亲你满脸口红印。” “你有那癖好？” “看见你就有了。”安漾的声音压低，“你男朋友想抱你。” “哦，好啊。”我猜我现在一定笑的很傻，“我等我男朋友来抱我。” 238. 那之后安漾果然变得很忙，我们两个人甚至连微信都很少聊了。 闲暇时我会翻安漾发过来的自拍，他不太会照相，对着镜头就面瘫，长相都拯救不了他。 好好一个俊小伙，我“啧啧”了两声给他发了条微信：[男朋友，不然我为了你去学把P图？你自拍太丑了。] 直到晚上安漾才回复我：[还是别了，你那个智商学了白学。] 我：[滚。微笑/] 安漾：[早点睡吧，晚安。] 第二天傍晚，我收到安漾发来的两张图片，图片上都是他自己，看角度应该不是自拍。 安漾：[哥哥帅吗？] 我：[帅哭了。] 安漾：[嗯，乖。] 后来我知道安漾是特意找摄影社的人帮他拍的，我就跟他说：“我觉得还是自拍好看。” “你确定？” “确定。” 我觉得我对象世上第一帅，自拍傻呆呆的也好看。 239. 又过了两天，穆景突然问我知不知道安漾请假的事。 “我在高中群看到的，那个女生和安漾同校，好像喜欢安漾吧？说他有两天没去学校了。” 我不知道。 挂了穆景的电话，我给安漾拨过去，安漾的手机关机了。 我匆匆忙忙请了假，打算回去看一看。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老实待在学校等着安漾回我电话，现实却是我不顾一切地冲出校门，坐上了去车站的出租车。 我是不是有病？安漾请个假而已，我干嘛这么慌？ 可一想到安漾之前聊天聊几句都能睡着，偶尔通话声音里也满是疲惫，我就忍不住担心。 我现在只想见到他。 第二十三章 240. 出租车刚走了一半，安漾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安漾你现在在哪？”接了电话我立刻问。 安漾没想到我会这么急，愣了两秒才道：“在你们学校门口。” 我叫司机原路返回，安漾问我怎么没在学校。 我问他：“你这几天请假了？” 安漾：“啊……家里有点事。” “我刚才打你电话，关机。” “抱歉，来的路上没电了，下了车才看见，现在用充电宝充着。” “你家……什么事情，不方便跟我说吗？” 安漾那边沉默了片刻：“嗯。” 241. 我从出租车上下来，一眼就看见站在树荫下的安漾。 “你怎么来了？”我问他。 安漾张开怀抱：“抱抱。” 尽管心里有诸多的疑问，但我还是走过去抱住了他。 我对象不远千里迢迢赶过来，一个小小的拥抱还是要给的。 我们两个人顺着学校外的小道往下走，我问安漾最近很忙吗。 “就，还好吧。”安漾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还没问你，你今天有课吧？怎么跑出来了。” 我把兜里的假条拿了出来，“你电话不通，我有点担心。白白浪费了老子一张假条。” 242. “老子？”安漾笑着凑过来，把脸贴的很近，我俩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迅速吻了我一下，离开时说，“最近胆子大了啊。” 安漾谈起恋爱来还挺不要脸的，我把他的手从肩上抖下去，“你黑眼圈很重。” “嗯？嗯。”安漾低了低头，“打不通我电话你还想坐车回去吗？在学校里等等……” “安漾。”我打断他，“你一直在转移话题，到底是什么事？真的不能和我说吗？” 安漾深吸了一口气，我以为他终于要跟我说实话了，他却说：“乔乔啊，我好不容易过来，你就不能多关心关心我本人吗？” “乔乔”这个称呼听的我头皮都要炸开，“你别那么叫我。” 安漾眨眨眼，面对着我用气音又叫了一遍乔乔，叫完了自己杵在那儿傻笑。 安漾已经二十一岁了，按理来说已经不能再用少年来称呼他。可他笑，那笑容明媚如午后的阳光，这让我想起自己暗恋他的那段时光。 年少时喜欢上一个人，从此我的眼里再看不清他人。 他笑的好似干净洒脱的少年，抛却一切尘世喧嚣，只由得我喜欢。 243. 我：“今天在这边住吗？” 安漾：“嗯，我宾馆都定好了。” 电影包间里安漾不肯好好在他的位置上坐着，非要抱着我看。 老实说这个姿势真的算不上好受，我问他：“你不累吗？” “不。” “可是我硌着难受。” 安漾把头放在我肩膀上：“什么硌着？乔锡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我……” “好了不要说话了，专心看电影。”安漾说完蹭了蹭我脖颈。 我闭了闭眼，随他去了。 244. 过了一会儿，安漾说：“我今天要住宾馆。” 我语气凉凉地问他：“你不是说看电影不让说话吗？” “我今天住宾馆。” “知道了，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安漾挠了我下痒，我把他的手拍下去。 “你假条都请了，不用白不用。”安漾说着翻身把我压在沙发上，“今天陪我住宾馆。”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凭什……” 话还没说出来，我就被安漾的舌头封住了嘴。 245. 去找饭馆吃饭的路上，安漾问我刚刚看的电影讲的是什么。 我简单复述了一遍，他非但不夸我还说我刚刚接吻不专心。 我抬脚想踢他被他躲过去了。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你想的却是电影。”他轻轻牵了下我的手又松开，像是真的在抱怨，“不公平。” “安漾。”我的确是嘴笨了点，安漾那样的套路我永远也学不会，那我只好说我会说的，“我喜欢你。” 安漾按住我的脑袋晃了晃，把我的头发揉的一团糟。 他清咳了一声，小声说：“还是说不过你。” 246. 吃完饭和安漾去宾馆，看着房间里的双人床，我问安漾：“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安漾谦虚道：“没有，坐上车才开始想的。” 安漾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我终于有了点危机感，“今天早点睡吧。” 安漾弯下身，浴袍松垮，他小麦色的肌肤和坚硬的腹肌一目了然。 我有点怂，又重复了一遍：“咱们今天早点睡……” 安漾把手插进我的头发里，亲了下我的唇，“去洗澡。” 247. 我在浴室里洗的心惊胆战，出来时蹑手蹑脚的，到了床边才发现安漾睡着了。 竟然有点小失望。 我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觉得自己有点病。 上了床安漾的手摸索过来，把我往他怀里拽。小时候就是这样，不让他抱他非抱，最后弄得两个人都上火了，他还挺开心。 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晨我在安漾怀里醒过来，看到我们两人的手十指相扣。 我：“你醒了？” 安漾装死。 我：“手是你插进去的？” 安漾立刻睁开眼睛：“乔乔，你这么说话很让人误会。” 我攥紧我俩相交的手。 安漾：“嗷。” 248. 我本来是打算去车站送安漾的，但安漾死活都不让。 “你课还上不上了？”一遇到这种事，安漾就秒变担心儿子课业的老父亲。 我坐在床上不说话，抬着头看站在我面前的安漾。 “而且你去送我，我会更舍不得走。”安漾弯腰和我头抵头，“你男朋友忍的好辛苦。” 我妥协下来，与他开玩笑：“昨天是你自己先睡着的。” 安漾笑了，“下次一定不睡，让你整夜叫‘老公’。” “请滚。” 249. 安漾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订了下一班的火车票。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给乔庆国打电话，想告诉他自己可能回去住几天，至于借口……我没有想。 事实上我想了也没用，因为乔庆国压根没同意。 “为什么？”我下意识问。 乔庆国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我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爸？” “学校那头我会去说，让他们不批你假。这几天你老老实实上课，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乔庆国长长呼出一口气，那叹息里有无奈有怒气，他说，“你现在先不要回来了。” 250. 蒋翰林是在我给乔庆国打完电话的第二天联系上的我，他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后讲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就没见过安漾这么傻逼的。” 我一夜没睡，想回去却又怕火上浇油，思来想去只有那么一件事是会让乔庆国发这么大火的。 蒋翰林说：“安漾跟家里人……“ 我也没见过他这么傻的，他怎么敢一个人……”出柜了。” 出柜呢？ 251. 穆景喝醉我主动承认性向的那天晚上，安漾把我送到家后并没有立即回家。 他去了酒吧，顺便把蒋翰林从温柔乡里拖了出来。 蒋翰林到酒吧时，安漾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家里小朋友让我谢谢你，谢你成功解救了他。”蒋翰林话里有话，语气阴森森的。 那之后安漾又找了蒋翰林多次，蒋翰林在我俩上高中时就觉得我俩关系不简单，他直截了当地跟安漾说：“你喜欢你那个弟弟吧？” 本以为安漾会推脱一番，没想到他竟笑了笑，说：“嗯，我喜欢他。” 看这个眼神，蒋翰林有些玩味的想，不得了啊，已经是完全陷进去了。 252. 安漾那时候以为我喜欢穆景，跟蒋翰林说了不少穆景的坏话。 这些都还好，最让蒋翰林理解不了的是，穆景在微信上澄清了我俩的关系后，安漾就说想要出柜。 “你疯了？万一他不喜欢你呢？你当出柜是过家家？”蒋翰林简直要被气笑了，他不明白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遇到感情的事情就乱了方寸。明明以前那么寡情。 安漾说：“他会喜欢上我的。” “你疯了。” 安漾轻点了下头，“是疯了。我喜欢他。” “喜欢”这两个字包含的情感实在是太多了，除了当事人，没有谁有资格否认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 所以即便是再傻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蒋翰林都无话可说，他深知两情相悦多么不易，于是只好道：“你好好想清楚吧。” 后来我和安漾在一起了，他更加坚定了要出柜的想法。 长假过后的第一个周末安漾来我们学校看我，回家后他就跟家里人出了柜。 253. 蒋翰林说：“他好像只和家里人说了他喜欢你，没说你俩在一起的事。” 我在网上搜火车票的同时回应蒋翰林：“他疯了？否认我俩感情？干得漂亮，回去我踢死他。” 蒋翰林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虽说这种事我不应该插手，但我实在看不惯那小子傻逼呵呵的模样，这几天他挺惨的，况且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两个人一块面对比较好。” “谢了。”我订好票，“以后我会看着教训的。” 安漾说让我再等等他。 抱歉啊，等不了了，我现在就要飞奔着去见你。 第二十四章 254. 坐车回去的途中我给安漾打了一个电话。 “才一天不见就想我了？” 我看着车窗外，“嗯，有点想你。” 安漾轻笑了一声，“我也想你。” “我们很快就要放假了。”我说，“你等我回去找你。” 一路颠簸回到家，我在门外站了足足两分钟才鼓起勇气敲门。 “来了，谁啊？”乔庆国说着把门打开。 我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255. 乔庆国沉默，给我让出道，“不是让你别回来吗，怎么不听？” 虽然电话里他的态度强硬，但一旦面对面说话，他的语气就会不自觉软化。 乔庆国始终觉得愧对于我。 “爸。”我走向客厅，“安漾……” “以后你还是离安家那小子远点吧。”乔庆国坐到沙发上，他的手紧紧攥住放在膝盖上。 “爸，你知道了吧。”我的手在抖，脑袋嗡嗡作响，可一想到安漾，我心里又不自觉平静了一点。 “我知道什么？”乔庆国抬起头看我，像是在质问我，又更像是在质问他自己，“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有些激动，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摔在我脚下。 我没有躲，尽管有些颤抖但还是继续说：“我和安漾……” “安家那小子喜欢你，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乔锡你说说还有什么？！”乔庆国站起来，表情显得有些狰狞，“你要是敢说，我今天就打死你！” 256. “我喜欢安漾。我们两个……”乔庆国抬手扇了我一巴掌，我脑袋里的嗡嗡声更加大，但依旧坚持说完，“已经在一起了。” 乔庆国气的发抖，他手里拿着遥控器，往我身上打了几下，我都默默受着。 最后他到玄关把门打开，指着外面让我滚出去。 “爸。” “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爸……对不起。” 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我蹲在墙角缓了好一会儿。 乔庆国那一巴掌是用了全力的，但往后的那几下他都控制了力道。 他会开门放我出来也是因为害怕看到我就控制不住想要打我。 他无法理解我的“叛逆”，更舍不得真的把我怎么样。 到了这种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了解他。 257. 我漫无目的地走，走过溪上石桥，走过车水马龙的商业街，我无法想象安漾是怎么抗下他父母二人的指责的。 乔庆国那样的态度就已经令我这么难过。 蒋翰林的电话打过来，我还以为安漾又出了什么事，立马接了电话：“怎么了？” “乔锡你现在在哪？”是安漾。 我有些发愣，把对面加油站的名字报给了安漾。 “你等着，我去找你！” 电话没有挂断，我举着手机举了半天。 “安漾已经出去了。”蒋翰林的声音从电话那边响起，“我把事情都跟安漾说了，他差点跟我打起来。” 我终于回过神，“他没输吧？” 蒋翰林笑着问：“你是指什么？我说的是‘差点’。” “哦、哦……抱歉。” “呵呵。”蒋翰林假笑了两声挂了电话。 258. 安漾从出租车上下来，看见我右脸被打的肿起来，问我是不是傻。 我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到底是谁傻？” 安漾捧住我的脸小心翼翼的瞧。 “够了啊。”我拉过他的手，“你要把我脑袋拔下来了。” “怪我。”安漾弯腰把头靠在我肩上，“都是我……” “行了啊你。”我拍了拍他的背，“我还有好多事要问你呢，别装死。” 259. 安漾出柜那天晚上，乔庆国正好去他家送东西，安漾只说自己喜欢我，没把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事情说出来，安漾的父亲气急了，压着安漾去给乔庆国道歉。 安漾当时算懵了，他是想出柜，但没想过要拉我一起出柜，于是就咬死了说自己单恋我。 “你这算是单方面提出分手吗？”安漾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我抬起头问他。 安漾想捂住我的嘴，却一不小心碰到了我肿着的脸颊，他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叫我不要瞎说，那模样还挺搞笑的。 我不厚道地笑出声。 安漾捏了捏我的鼻子，“坏孩子。” 260. “安漾，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我男朋友的同时我也是你男朋友？”我们两个人的手紧紧相扣着，我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说明白，“我是个男人，没有什么是你能承担而我承担不了的。你别总把我当小孩看。” “我知道。可是乔锡，”安漾看向我，“你希望我受伤吗？” “你问的什么废话，当然不希望。” “我也不希望你受伤。”安漾说，“所以即使我知道，也想假装不知道。” “听你这么说，你好像很爱我的样子啊？”我忍不住笑了，跟他开玩笑。 “嗯，是啊，很爱。我应该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我嗤笑一声，“别开玩笑了，我喜欢你的时间比较长。” “什么时候？” “初……哎不对，安漾你个王八蛋套我话？” “哈哈哈没有，怎么敢。” 261. 我在市里呆了五天，这期间我和安漾一起去了他家，结果刚进去不到十分钟就被赶出来了。 我家我也回了一次，安漾想跟我一起去，被我拦了下来，“得了吧，我爸舍不得打我，你他可就不一定了。” 我刚进门，乔庆国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安漾早点断了，我没有说话只是说明天我就回学校了。 乔庆国沉默，我在客厅站了很久，最后说了句“我走了”轻轻关门出去了。 穆景知道了我和安漾的事，狠狠嘲笑了安漾一番，说安漾智商不太够的样子，我把他拉黑了半小时。 他在最后一天赶过来，我俩有很久没见，他又把头发养了起来。穆勒也跟着他一块来了，站在他哥旁边，跟我说一路顺风。 穆勒真的很显小，我总觉得他比我小，还是个孩子。 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居然被穆景惦记上了，不幸啊不幸。 262. 尽管我已经跟安漾解释过穆景喜欢的人是穆勒，但他依旧对穆景有敌意。 可能他俩天生就不对付，也不知道当年怎么玩到一起的。 我后来问过安漾，安漾硬邦邦回答：“没玩到一起过，打架倒是一起打过。” 我拖着行李上车，安漾叫我回了学校好好听课，他这边有什么情况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叫我不必担心。 我一边点头一边回答是是是。 车快开时穆景对我招手，笑着说了四个字，隔着窗我听不见，但隐约看出了口型。 “祝你幸福。” 也祝你幸福，我的朋友。 263. 乔庆国是在我大一那年的暑假松口的，他默认了我和安漾的关系，但是坚决不许我在外留宿。 安漾都要委屈死了，有次我俩亲着亲着，我爸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接了电话他就像小狗一样舔我脖子。 “你旁边是不是还有那谁？” 安漾贴的很近，一下子就听到了乔庆国说的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忍着笑，“没有，他去买饭了。” 挂了电话，安漾表示他的精神受到了巨大创伤，非要我帮他口出来。 我拍着他的脸问他这层皮还要不要了。 折腾到最后我还是依了他。 264. 大二回家过年，在安漾租的小公寓里看见了他的高中毕业照。 我指着照片里的他说：“你那时候还挺耐看的。” 安漾立马凑过来用胡茬扎我：“我现在不好看？” 我把他的脸推开：“你先把胡子刮了再跟我说话。” 最近安漾越来越会撒娇了，这种毫无节操的行为必须制止，不然我迟早栽死在他身下。 乔庆国不许我在外留宿，安漾就利用白天的所有时间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要是不答应，他能郁郁寡欢一整天。 265. 安漾除了人手一张的毕业照，还有另一张毕业照。 “这张没照好吧？有的人眼睛还没睁开。” “嗯，我帅就好了。” 我嫌弃地撇了撇嘴，照片上的安漾笑的阳光，右手直直伸着，照片只照到他的手腕。 “你伸手干什么，和太阳肩并肩？”我随口问道。 安漾从厕所里探出头：“不是。” 我笑了一声，明显不信，又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 突然就想起来了，确实不是。 266. 安漾照毕业照那天我也在场，我在喧闹的人群里喊他的名字，本来以为他肯定听不到，却没想到他居然抬起头冲我笑，并且伸出手竖起大拇指。 那些岁月全部被定格在这张照片上。 “你们班什么眼光，这种照片都给洗？”当年所有的心酸与热血涌出来，我的眼眶竟有些发热。 “我特意要的。”安漾从厕所里出来坐到我旁边。 “你那时候听到我叫你了？” “什么？” “没什么。”我把照片放回相册里，合上相册，我说，“安漾。” “嗯？” 谢谢当年的你抬起了头看见了我。 第二十五章 267. 我大二那年发生了许多事，先是我爸松口默认了我和安漾的关系，后是穆景出柜。 正好是假期，他没地方住跑来我家借宿，安漾把自己小公寓的钥匙给了穆景，让他哪凉快哪呆着。 安漾话虽说的不好听，递钥匙时却拍了拍穆景的肩。 那之后穆勒就寻来了。 我跟他说穆景在我这儿，吃好睡好，没啥大问题。 结果穆勒连夜赶过来，大晚上给我打电话一个劲的道歉，说打扰我休息了，又说他还是见到人才放心。 268. 我带着穆勒去公寓，穆勒一道上就光顾着给我道歉了。 开门是安漾，他看见我很惊喜：“你怎么来了……还带了个男人？” 我踢了他一脚，冲客厅喊：“穆景，你弟来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别担心吗……” 穆景跟他弟说着悄悄话，我和安漾坐在沙发的另一边。 安漾说：“这么晚了，你还回去做什么？就在这住下吧。” “你，我，穆景，三个人招得下？把你那点心思收一收。” 我话刚说完，穆景就道：“我送穆勒回宾馆，你俩看着办吧。” 我：“……” 269. 我那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 穆景那晚没回来，第二天把穆勒送走，他还说晚上不回去是怕打搅我们。 放狗屁。 他没事吃饱了撑的会出柜？看见穆勒笑的跟打尾巴狼似的，当我和安漾都眼瞎吗？ 我跟安漾简单说了自己的猜测，安漾只回了两个字——“是吗？” 虽然知道安漾在感情方面很迟钝，但我还是没忍住掐了他的脸。 安漾这回算是逮着借口了，非说我把他掐疼了，让我呼一呼才不疼。 我开始怀疑自己不是找了个对象，而是找了个祖宗。 270. 穆景正式公开他和穆勒的关系，我已经上大三了。 他这个人平时看上去挺闷骚，一谈起恋爱来简直肉麻透了。 一起喝个茶都要发朋友圈。 最要命的是穆勒那个傻小子还评论他：哥你照的真好看。 个屁。 你这么惯着你哥，他会上天的你知道吗？ 271. 十一长假的前两天，安漾突然给我打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强忍着笑意跟我说：“咱妈让你这回放假有空去家里吃个饭。” 我拿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张了几次口都没说出话。 安漾说了两句话我都没听清，只听见了最后一句：“问你话呢，到底去不去？” 我一激动一叠声的“去去去！”。 安漾笑起来，我也跟着笑，笑的怪傻的，但是特别开心。 272. 长假回家，去安漾家吃了饭，安漾的父亲一个劲的跟我喝酒，安漾帮我挡了一大半，喝的有点多。 安漾非吵着回他那个小破公寓，我只好死拖活拽把他拖回公寓。 一路上他“乔乔、锡锡”地瞎乱嚎，我突然觉得穆景喝多了真他妈老实，想着想着我就说出口：“你能闭嘴吗？就属你不好伺候。” 安漾安静了，一道上都没再嚷嚷，我还以为他困了，结果到了家门口他说：“我还是比较好伺候的吧？” 我哭笑不得：“是是是。” 273. 进了屋安漾就扒我衣服，我累的不行，没力气阻止他，索性躺在床上任他闹。 安漾在我身上来回摸索，摸到肋骨处，他停了下来细细描摹了一遍，他的唇吻过我的眼睛、鼻梁、耳朵，那炙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耳畔，烫红了我的耳朵。 他轻轻叫了一声“宝宝”，在床上他总爱这么叫我，这两个字带着温度带着隐秘的欲望，把我们两个人都勾进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我没有办法挣脱，于是只能沉沦。 我们两个人的腿交缠在一块，准确来说是我勾住了他，在他身上挺腰轻蹭。安漾的一根手指伸进我的体内，我仰头与他交换湿润粘稠的吻，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嘴角滑下，他一点点向下允吻。 进入我体内的手指变成了两根，安漾开始缓缓抽插起来，我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了些，两条腿不自觉绞紧了他，挺立的性器偶尔会碰到他的腹间。 “宝宝想要了。”安漾说着加快了手指抽插的速度。 274. 润滑做的差不多了，安漾让我跪爬在床上，我不太愿意，做爱时我总喜欢用双腿缠着他，跪着我就只能任他摆布。 “乖，跪着插的深。”安漾说完就把我整个人都滚了个。 “你以为在哄小孩吗？”我跪下来，屁股微翘着。 “嗯——”安漾扶着阴茎插进来，我的手不自觉抓紧了床单，他等着我适应了再动，这期间他问我，“宝宝今年多大了？” 我配合他：“十七。” 安漾闷闷笑起来，他笑声还是很苏的，但他嘲笑我，这我就不干了，我往后轻轻顶了一下，他的阴茎插进的更深了些。 “宝宝想要？”安漾缓缓抽动了几下。 我确实是很想他快点动，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我，他是想死吗。 275. 卧室里满是肉体相撞发出的啪啪声和压抑着的喘息声。 老实说我不会叫床只会喘，安漾每次勾我说话，我就算被操的脑子里只剩浆糊了，也还是会本能地回话噎他。 安漾把阴茎抽出来，换了个姿势，正面插入我，我的腿终于可以盘在他的腰上。 “宝宝到底多大了？”安漾一边抽插一边问。 他的阴茎顶在我体内敏感的那一点上，让我忍不住迎合他，我被操的卸力，没好气的回答：“二…嗯、二十多了！” 安漾又笑，他一边笑还一边更用力的顶我。 我开始怀疑这王八羔子是装醉。 276. “宝宝不是没成年吗？”安漾挺动的又深又用力，敏感点不断被他撞击，我根本使不上力，他依旧不依不饶，伏在我耳边用低哑的嗓音说，“我这是不是犯罪？” 我呜咽道：“成年、了，唔……轻点……” 安漾亲了亲我，手抓在我的屁股上：“抱歉啊，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轻点？安漾你好样的。 他说完那句话就开始新一轮猛烈又快速的抽插，我忍不住绞紧后穴射了出来。 277. 安漾折腾到后半夜才算结束，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脚想踹他，结果没踹着，被他抓住了脚腕拖进了怀里。 “你乖一点，我帮你清理。” 我累的只能用气音：“滚。” 安漾很是敷衍的安慰我：“宝宝不委屈啊。” 他正好低下头，耳朵在我嘴边，我呸了他一声。 他拱了拱我的脖子，“给呸。” 啧，这龟孙子。 278. 大学毕业前夕，我们和穆景穆勒在KTV聚了聚。 穆勒担心他哥喝太多，手里把着两个人的杯子不肯放，穆景就贴在他耳边小声哄骗他。 我招呼安漾点歌，在首页上看见了那首《爱》。 安漾问我要唱吗，我说你会吗。 安漾：“要我唱给你听吗？” 我点点头，“来一发。” 安漾揉了揉我的头发，“好。” 279. 安漾唱歌很好听，他嗓音低沉，目光直直看向我。 我记得高三那年和穆景在这家ktv听到这首歌，那时候心里满含酸涩与绝望。 “你还记得吗，记忆的炎夏。” 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没有唱歌的那个人吧。 “我终于没选择的分岔，”安漾最后唱道，“最后又有谁到达。” 我瞅了瞅旁边腻在一起的两个人，又看了看站在台上唱歌的那个人。 万幸的是我们最后都成功到达了彼此身边。 280. 我和安漾都有了工作，整日忙碌奔波让我们俩的交谈变得少了。 最近倒是总吵架。 又因为一点小事，我俩吵起来。 最后安漾居然问我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冷笑了一声说：“因为你长得帅脾气好。” 安漾抬起头，眼里零星有了点笑意。 我：“哦，还有最重要一点，因为你有钱。” 我俩都静了四五秒，最后一齐笑出声。 281. “看来我能用钱套牢你？”安漾笑着走过来。 “那也未必。”我回他，“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比如说？”他坐到我旁边，握住我的手。 “我啊。” “真的吗？” “你废话什么。” 安漾配合我：“那要多少钱才能把你卖给我？” “也不贵。”刚说完用钱买不到，我就打自己脸，“就一个安漾的价儿吧。” 他佯装惊异的睁大眼：“这么大的价钱你都敢要？” 我瞥他。 他立刻笑起来：“好啊，安漾送你了，我只要乔锡。” —END— 我叫乔锡，今年二十七岁，不是单身，有个对象。我对象管我叫“贝贝”，我觉得这称呼搞不好和奥运福娃有关系。 我对象挺不乐意的，他说不是。 他跟我解释说，因为我不允许他管我叫乔乔、锡锡…… 我：“因为难听啊。” 我对象不干了，脑袋往我怀里扎，头发蹭我脖子，“你闭嘴。” 行吧，看在你是我对象的份上。 他说：“你是我的宝贝啊，所以就叫‘贝贝’。” “那为啥不叫宝宝？” 我对象笑的很贼：“‘宝宝’要在床上才可以叫。” 嗯。 我已经叫我对象滚了。 …… 忘了说，我对象叫安漾。 我俩打小一块长大，我单恋了他很多年，最后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吵架没少吵，恩爱没少秀，现在也依旧牵着手一起走。 若要用首歌来形容我俩的话，我觉得莫文蔚的那首《爱》就很合适。 不是指歌词，而是指歌名。 ——爱。 —END— @嗜酒吃茶 /什么也不会，只会喜欢你。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